她侧头看向镜中,眉眼依旧盈盈如画,却不再像当年那么青涩稚嫩了,反而带着几分恬淡柔和。大约是跟怀儿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的动作越发轻柔和缓,眼角唇边的线条都越发温婉。
还记得在平城那年,皇帝命人送来一颗青杏,害她整整一天心神不宁。可自从到了洛阳,似乎再没有过那样叫人面红耳赤的时候了。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灵枢从殿外匆匆走进来,顾不上拂去肩头沾染的柳絮,就径直走到冯妙面前。素问在一边打趣地问:“这是急忙忙的要做什么?”
灵枢难得地不理会素问的话,草草屈了屈膝便算是行了礼,对冯妙说:“我刚刚从御膳房经过,听那里的小宫女说,华林别馆刚刚调了两个嬷嬷过去,说是要给小皇子煮药膳。我特意留了心,就又去御药房问了问,华林别馆今天早上的确传了些草药过去,都是些治疗咳喘肺热的。我担心……我担心……”
冯妙眼前昏黑,险些站立不住,她知道灵枢在担心什么,华林别馆中可能会用到这些药的,只会是怀儿。
素问有些责怪地看了灵枢一眼,上前扶住冯妙劝慰:“娘娘先别急,小孩子偶尔肺热咳嗽,也是正常的,只要及时用药,不会有什么大碍。”
冯妙轻握住她的手,心里更深的担忧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些人和药是从外面调进华林别馆的,怀儿只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幼儿,如果高照容要借机动什么心思,那怀儿就只能像放在案板上的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她抚住胸口,稳下心神:“替我更衣梳妆,我要去求皇上,让我把怀儿带回来照料。”灵枢和素问不敢耽搁,一人上前帮她梳头绾发,另一人匆匆命人去准备肩辇。小盏中倒出的茶水还热着,冯妙便已经穿戴整齐,乘着肩辇行在去澄阳宫的路上。
离着澄阳宫还有十几步远,便听得见殿内传出的丝竹弦乐声。元宏一向并不喜欢饮宴游乐,更不会在白天就如此放纵,冯妙觉得奇怪,只叫抬着肩辇的小太监加快了脚步。
两名身穿藏蓝衣袍的内监站在澄阳宫门口,看见左昭仪的肩辇过来,便一起上前行礼问安,没等冯妙开口,其中一个口齿伶俐些的便抢先说道:“昭仪娘娘来的不巧,皇上今天有口谕,无论是谁来都不准进去。”
素问在一边说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左昭仪娘娘。”
内监陪着笑把腰弯得更低,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皇上特意吩咐过,就是昭仪娘娘来了也不准进,娘娘就别为难小的了,皇上的脾气您是最清楚的。”
冯妙知道他不敢在这种事上胡说,搭着素问的手走下肩辇,问道:“什么人在里面?”
那内监露出几分尴尬神色,可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前几天有大臣上表,说皇上的子嗣单薄,又说宫中自从皇上亲政时选过一次妃嫔,后来就再没选过了,既然皇上有意让鲜卑贵胄与汉族世家通婚,不如在宫中也多选些汉家女子为妃。”
他偷眼看着冯妙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发怒的兆头,才接着说下去:“皇上原本叫高贵嫔娘娘先看看,选些德容出众的女子来。贵嫔娘娘心思灵巧,选出了二十六名女子,预先练习了一出踏歌春祭舞,今天正演给皇上看呢。”
踏歌……冯妙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那是她在上祀春宴时跳过的舞,少年天子没来由的恼怒,她直到后来困在方山万年堂时才明白了原因。冯妙无声冷笑,高照容的确心思灵巧,知道用她跳过的舞来博取皇上的欢心,配上花朵般娇妍的年轻女子,既唤得起元宏记忆中酸甜掺半的部分,又恰到好处地把她这个已经算不得年轻的“旧人”给比下去了。
“本宫不为难你,”冯妙开口,声音像飘在云端上一般,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劳烦你进去跟皇上禀报一声,就说两位皇子离开华音殿已经有一个月,本宫想去探望,来跟皇上求个进门的手谕。”
通传原本就是门口两人的职责所在,那人应了一声,快步走进殿内,不多久就返了回来:“娘娘,您还是先请回吧,皇上说今天不议事,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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