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闹剧过,书生兴致大多败坏,都早早散去了。
萝涩长叹一声,支着头感怀道:“往日她人穷心善,为了东方询什么挣钱的活都肯干,我怜其为母之心,才想了一出生计与她,现下,倒应了农夫与蛇的典故了”
江州重新沏了一壶茶来,淡然道:
“欲念人心不可猜度,你无须介怀,起码你无愧初心,善恶之分,原本就没这么简单”
萝涩见他十分淡定,不免好奇:
“你就真得不担心?若她有本事操控桂榜,你不怕考不上举人么?”
“我在你心里,真有那么懦弱老实?又或者说是,浩然正气?”
萝涩不懂他的意思,咀嚼了一番,惊道:“难不成,你也走了旁门左道!”
江州摇了摇头,用手背一推杯盏:
“你且安心,我自有谋划,只是同你多说一句,人心未必如表象,我自然也是一样,可我不屑那般做,只是如若情势不利,我又何苦坐以待毙?”
萝涩似懂非懂,但她觉得这个江州,离她又远了一些。
晚间正要一并离开,琼林七子中的乔荣屁颠屁颠地走进茶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砚台,对着江州兴奋道:
“岳言,你且瞧瞧我淘来的下岩老坑的端砚!”
江州闻言,也颇有兴趣,他接过这块青紫色的端砚,放在掌心上细细端研,这方砚纹理细腻,砚上有眼,且是活眼,圆晕相重,黄黑相同,确实是块价值不菲的好物。
“是不是下岩老坑,我且没有这个眼力,不过东西不错,你花了多少买的?”
乔荣洋洋自得,他伸出五个手指来,江州一愣,抱拳笑道:
“千金难买心头好,多少都是值得”
萝涩忍不住要发笑,哪有这般安慰人的,他这么一说,傻子都听出来买得不值了。
乔荣垮了脸,暗叹一声:“那店家贼眉鼠眼的,非说是个宝物,说此物有灵,定保我秋闱中举,我寻思是个好意头,便忍痛买下来了”
“你竟还信这些?”江州好笑道。
“自然,信命,有门有派都信,信佛,有名有姓都信”
萝涩问他讨来一观,他花那么大价钱买个好意头,也不知算不算值当。
敲了敲底部,萝涩觉得左右两边声儿不同,难道是厚薄的关系?她心下存疑,又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儿——
她见侧面有一道细微的痕,同纹理混在一起,不细看真的没法辨出!
巧用几分力,竟从端砚的侧身,抽出一个隔断的小抽屉来!
往里头看去,见其中塞了一本拇指大小的书,里头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写得什么她可就认不全了。
江州眸色一变,接过那本小册子,凝目看去,越看脸色越沉。
乔荣立刻就慌了,他摇着手,结巴道:“我才买来,并不知其中关窍,若早知它是应试作弊之物,打死我也不会买的!岳言,你信我,我绝不是这种人!”
江州合上小册子,淡然道:
“无妨,不过是旁人的破题讲义,连抄本都算不上,你这方砚台好生收了,切忌别再带去考场,若搜出其中暗格,即便是什么都没放,也有口难清”
乔荣大松一口气,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就去处理好”
江州把小册子还给他,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养精蓄锐,马上就要开考第一场试了”
“好,你放心,腹有文章,早准备下了”
乔荣点了点头,长抒了一口气。
萝涩见乔荣不将小册子当场撕掉,又重新塞回砚台中,不免心中疑怪。
可见他坦荡谈吐,并未有藏藏掖掖的举动,稍后便也释然了。
于是,三人一并回了会馆,各自忙碌。
*
秋闱开试,第一场便要考三日之久。
在贡院门口排队的考生,熙熙攘攘,不少人面色决绝,不少人惴惴难安,不为别的,只为进贡院前的那一道道搜身的关卡——简直斯文扫地,有辱人格。
可为了所谓的公平,他们也只好忍下了。
萝涩来送考,她跟在人堆的后头,看着大家清一色拎着她卖出去的考箱,心里美滋滋的。这份垄断的生意足足进账三百两银子,抵得上她零食铺好几月的盈利了。
队伍慢慢前行,很快就轮到了江州他们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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