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这人,向来有几分拧脾气,谁要打压她、戏弄她,她就偏要打脸打回去,能当场报的仇绝不隔夜。就算这人是姬重光,也一样不能例外。
眼看姬重光三言两语就要把她布的局抹平,初宁就越发的不高兴了。更可气是这人连面都不露,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让姜呈誉来做这个搅局的人。成了,他坐收渔利,即便出了什么纰漏,姜呈誉在十几位公子里算是很得齐王欢心的,更何况还有出身晋国正统王室的母妃做靠山,齐王根本不会把他怎样。
初宁上前几步,用手一直盛装着海水的水樽,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度:“既然这样,那蛇蛋我得查看一下,本来我是信得过我的同伴的,可现在又是流寇抢夺、又是侍卫巡查,这蛋不知道经了几个人的手,不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在蛋上动什么手脚。回头出了什么问题,可不要赖在我的头上。”
她抬眼看向齐王:“王上,我的请求不过分吧?”
齐王比任何人都更关心这枚蛋,自然点头应允。初宁伸出三根手指,在海水里来回轻轻拨动了几下。她像是漫不经心地发问:“太子殿下,你刚才说忘欢公子不见了,这会儿找着了么?”
太子向来看她不顺眼,本不想搭理她,可她每个看似无意的问题,都正踩在齐王心里那根弦上,齐王探寻的目光投过来,太子就不得不答话:“忘欢弟弟第一次有机会离开王宫来灵雀台,一时新鲜贪玩,便跑丢了,刚才已经找到了,我想着还要来见父王,就叫他先回去休息。”
太子这话也是真真假假地胡说,他方才忙着叫人送信出去,把自己的近卫分散开,混进薛家统帅的卫兵里藏好,事情办妥后,又担心齐王面前有什么变故,匆匆赶来,根本没时间理会忘欢。忘欢原本就是他命人药晕了带过来的,太子自信控制一个小孩子,还是有把握的。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只见初宁搓起两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驭灵者与灵宠之间,都有传递消息的方法,有些结契时间长的,甚至不需要特别的声响动作,只要驭灵者心思一动,灵宠就能感知主人的心意。可初宁与明瞬并未真正结契,直到进入东海海域之前,才定下了这个联络的方法。
呼吸掠过指尖,吹出一个颤音,那时因为刚刚从密道走出来,指尖温度犹存,这才信手拈来定下了这个传递消息的方法。没想到第一次启用,就是对付那个此刻并不在场的人,真是讽刺。
那微微上扬的颤音余音未歇,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忽然绕着圈子直冲过来。它低低略过一众人的头顶,恶作剧似的扫落了那些贵族少年少女们头上的繁复饰物。当人们以为它飞过去了,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时,那鸟又拐了个弯飞回来,翅膀振起的风,把这些人刚刚插好的配饰又搅了个乱七八糟。
可人们还来不及生气,一名孩童便跟着跑了过来,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看见那只大鸟停在初宁身边,咧嘴一笑便直冲过来,嘴里嚷着:“从早上就开始追你,总算让我逮住了吧。”
男孩的话一出口,齐王和太子的脸色都变了。事实上,从那男孩刚出现开始,太子的藏在袖中的手就已经微微捏紧了。这个男童,正是本该被牢牢看管着的齐王幼子,忘欢。
没等太子有任何表示,那只大鸟像是要躲闪一般,拍打着翅膀向后退去,鸟身正正撞在盛满海水的水樽上,在一片惊呼声中,水樽“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本就不多的海水直涌而出,没来得及打湿一块巴掌大的地面,就渗进沙土里看不到了。那枚金贵的蛇蛋,翻了几圈滚落出来,发出一声极轻的“喀啦”声,原本光滑细润的蛋壳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置身事外的看客们,心理活动空前一致,先是“原来双头蟒蛇的蛋跟鸡蛋一样,磕一下就会碎的”,接着是“这只鸟和它的主人铁定要完,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可是这一天的变故显然还远远没有结束,蛇蛋上的裂纹越来越大,蛋壳终于整个裂开,蛋里面流出浓黑色的蛋液,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气味。
初宁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怯意,反而直视着姜呈祈:“这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明明说,他刚刚把忘欢公子找回来,可忘欢公子却说,他从早上开始就在追这只鸟。”
她又扫了姜呈誉一眼:“至于公子誉,按照你的说法,我离开后,除了我的同伴,就只有你的人接触过这枚蛋。看这蛋的样子,不知道是被人种了蛊还是下了毒。你们都是天潢贵胄,想怎样说就怎样说,编出多么离奇的话来,也能找得到人替你们圆谎,只是你们一直这样跟我过不去,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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