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徐寒所预料的一般,直到天色渐晚,夜幕落下,牧极都未有再次发动进攻。
静默的大黄城上,林字大旗在夜风中飘扬,昨日的兵荒马乱好似一场黄粱大梦,显得极不真切,唯有城门外散落一地的尸骸以及那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的血腥味还在提醒诸人,这一切都正在发生,且只会愈演愈烈。
但无论如何,白日的休整对于疲惫了一夜的大黄城将士确乃一件好事,至少他们可以拥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今天夜里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徐寒在好好睡过一觉之后便走出了营帐,迎面而来是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喜笑颜开的苏慕安。
“府主。”苏慕安见着徐寒,蹦蹦跳跳的便跑了过来,身后那对造型夸张的刀剑随着他的奔走而一上一下的跳动,那场景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滑稽。
“又去赵婆婆那里拿糖葫芦了?”徐寒没好气的笑道。
“没有,是赵婆婆刚刚送给我的,她来见自家儿子,碰巧遇见了。”苏慕安辩解道。
“嗯?见到了吗?”徐寒问道。
“没有。”苏慕安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赵婆婆说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她进不去,只是每日到了换班的时候,士卒就会来回调动,她便每日等在那里,若是运气好便能看上一眼。”
“这样啊...”徐寒闻言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他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些银钱,递给了苏慕安:“以后赵婆婆再给你葫芦,你得给人家钱知道吗?”
“啊?”苏慕安闻言愈发苦恼。“可是,她总是不要。”
“你不是刀客吗?刀客怎么能占人便宜?”徐寒眨了眨眼睛。
“刀客不能占人便宜吗?我爹怎么没和我说过。”苏慕安也眨了眨眼睛,很是困惑。
徐寒被他看得有些心底发虚,便索性岔开了这个话题。“总之你要记得给钱,自己回去休息吧,我要上城楼了。”
“嗯。”苏慕安闻言点了点头,便拿着自己的糖葫芦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徐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真的是少了一根筋...
“老是骗小孩,有劲没劲?”这时,身旁忽的传来一道轻柔的声线。
徐寒闻言转头望去,却见叶红笺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自己身后。
在听闻了战事之后,苏慕安这小家伙便一直闹着要上阵杀敌,可他那小身板,徐寒怎么敢让他去做这事?因此便骗他说让他负责白日的警备,这才稳住了这孩子。
而叶红笺的调笑大抵也是因为此事。
徐寒对此也不置可否,他笑了笑,言道:“走吧。”
叶红笺闻言,也不多言,便安静的与徐寒并肩而立,走向城楼方向。
......
青州牛头村。
八月本是秋收之际,按理说熬过了漫长的春夏,如今牛头村的日子应该是有了转机。
可夜里的牛头村却死气沉沉不见往日那邻里家来回走动的热闹场景。
刘叮当红着眼睛坐在家门口,屋里传来阵阵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每一声就像是一把重锤敲打在刘叮当的胸口。
她有些发闷,泪珠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吱呀。
伴随着一声沙哑轻响,院门被人推开。
低怂着脑袋的小和尚走入了院中。
“怎么样?要到钱了吗?”刘叮当赶忙站起了身子,跑到了小和尚的跟前,一脸急切的问道。
她眸中的热切,让小和尚觉得有些羞愧。
这模样落在刘叮当的眼中,自然猜出了结果。她愣在了那里,眼眶中的泪珠终于是包裹不住,顺着自己的脸颊不住流淌。
“我爹爹对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爹!”小女孩哑着嗓子啜泣道。
这样的埋怨她在心底不知已经说过了多少次。
她终究还是太困惑了一些。
前些日子,牛头村终于迎来了数年第一次丰收,各家都收获了丰裕的米粮。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日,牛头山中的强盗就像是嗅到了腐肉味的秃鹫闻风而至,开口便要牛头村一千石的米粮。
牛头村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多号人,这一千石米粮几乎便是村里所有米粮的一半。
作为村长的刘大壮自然得和前来要粮的土匪头子交涉。
刘大壮磨破了嘴皮,好不容易将这一千石米粮说到了四百,可村子旁围观的村民中不知哪家的孩子竟然朝着那土匪头子扔了石子。本来软化下来的土匪便一口咬定了一千石米粮,双方定不下数,土匪头子便吆喝着手下的土匪想要强抢,双方便起了冲突。
土匪虽然被打跑,但刘大壮也受了伤,腹部被匕首捅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起初,村里的村民还很是积极想办法为刘大壮养伤,甚至还筹了一次钱请了一旁胡关城的医师前来查看,但医师看了之后开了一副止痛的药后,便摇着脑袋走了。
刘叮当自然不甘心,想要筹钱带刘大壮去青州的郡城看更好的郎中。
可这次,村里的人就像换了一副嘴脸,纷纷摇头晃脑的说着自家早就没有余钱,可刘叮当却听到他们私下里议论,刘大壮已经是个死人了,干嘛还得再这死人身上花费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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