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神,有人鬼。文昌自是天神非人鬼,主宰造化,自然成形。凡河岳之神,谓之地�。此天地间一定之理。详见《周礼》,非怪诞也。必谓文昌是星名,不得塑像、崇宇以奉祀之。此迂说也。
《阴骘文》《觉世经》,盛行于世,不知始自何来。固不能必其为真,然世道日薄,赖此以启发善心,非大有益于世教者乎。
陈子相弟子张秀才世安者,笃实人也。注《觉世经》,乞余序之。其注,以时文家排偶语为之。可晓初学,不为无功。其注“人虽不见,神已早闻。”云:“心在我,故人不见。心即神,故神早闻。”简而赅,深而显。压卷语也。
惠定宇栋注《感应篇》,无愧博雅。但必通人始可以阅其书,若以之教童蒙,喻市井,则屠龙之技矣。殊与作书本旨相去甚远。
因果书中有《俞净意遇灶神记》,神指净意之过,几于吾辈中无不犯此病者。
每阅一过,令人猛省。他篇所记,见鬼遇神多妄。此似独真。以其言亲切而有味也。即非鬼神来告,亦必是正心诚意之君子,从阅历悔悟后说出真际来。而以神道设教,使人敬信耳。余极爱此记,读之觉语语搔著此心痒处。子弟文理既清顺,便当付之观览,较读经书更易于长进也。《俞净意遇灶神记》非文人凭空捏造之言,语语似从我辈心坎中出。凡学者无不坐其所说诸病,而高明者尤甚。“口过”
一节,尤为真挚,如记云:“使者察君善恶,并无一实善可记。但于私居独处中,见君之贪念、淫念、妒嫉念、高己卑人念、忆往期来念、恩雠报复念,种种意恶,固结于中。”此数语,非鬼神不能道也。余将属能书者写之,刻石拓赠友人,日阅此文,庶几无大过矣。
《有心录》云:“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皆可改悔。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消。”余谓此言切近情理,可谓善喻。因为之下一转语云:“若善人忽生恶念,行诸恶事,譬如满堂灯烛,遍处光明。一遇狂风吹灭,便成黑暗地狱矣。”
近时刊刻善书,最于子弟身心有益。置案头一部,使于功课余暇,翻阅数叶,积久自不敢妄生邪念。薛敬轩曰:“心每有妄发,即以经书圣贤之言制之。”余谓当妄念滋生时,读经书尤不如看善书。盖经书语奥,或不易明。善书之言,则人人易晓也。
“训童蒙何必博学,但能解习章句,粗晓文义足矣。”余谓此语最是坏人子弟。凡记性,是少年最好。少年闻见,至老不忘。若少时听得村学究言语,后来须费多少淘洗工夫!质地灵敏者,尚能变化,愚鲁子弟,误入歧途,一生受害矣。
若能耳濡目染,并是博雅,虽记不得许多,但使略领大意,后来触处,自然融贯也。
东坡作《范文正公文集序》称:“庆历三年,始入乡校,从旁窃观石守道《庆历圣德诗》,遂问乡先生以‘十一人何人?’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
按东坡生仁宗景�三年,至是年八岁矣。《志林》云:“吾八岁入小学,以道士张易简为师。”然则乡先生者,张道士也。《志林》又云:“张师独称吾与陈太初范序。”又云:“先生奇吾言,尽告之。”则此道士,亦迥非今时童子师可比也。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此见道阅历之言。与老庄清净无为之旨,迥然不同。由齐家处世,以至治国平天下,不可不知此意。
“布衣暖,菜羹香。”古人格言如此,而衣帛食肉者不知也。我有旨蓄,亦以御冬,犹是民间夫妇备具琐屑之辞。而月令仲秋,乃命有司趣民收敛,务畜菜,多积聚,则先王以之为政令矣,谚曰:“家有咸齑,不吃淡饭。”旨哉言也。
“车骑服饰,夸耀里党。而其室家则未有升斗之储。”世多有此等人,杭俗尤甚。然正惟无升斗之储,故不得不以车骑服饰夸耀里党,其情亦可悯哉。《管子·八观篇》曰:“氓家无积,而衣服修。”读之不觉失笑。
多言必败。古屡戒之。而于今尤为处世至德要道。向在都中,有勖余者,曰:“居京师六字要诀,知之乎?”余曰:“未也。”曰:“勤拜客,懒开口。”
《鬼谷子·权篇》引古人之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余欲以此八字易前六字。真是铁铸。呜呼!世道人心可知矣。
以经语为谑,亦侮圣言之一端也。吾辈往往犯之。每自戒之,因以戒人。
《因话录》中载:“姚岘见南仲。适有投刺者,曰:李过庭。”南仲问:“过庭之名甚新,未知谁家子弟。”岘曰:“恐是李趋儿。”南仲久方悟,而大笑。是以《论语》为谑也。
余一日赴段镜湖兵备光清饮。时宋思赞县令纯修亦在座,向余言风俗狡狯,屡假�绅名柬,关说人情。尝有以令昆仲名刺来者,察之伪也。余闻之颇怒。因答云:“岁时馈遗名片,何处无之?尤而效之,伊于胡底?若将来再遇此辈,当执而惩之,以戒后来。愚兄弟生平,固未肯为人说私情者也。”既而复有假章韵堂丈忠型(采南同年之父)名柬,向宋县令情请者。宋君使人往讯章丈。丈答使云:“事实子虚,然其人既能假我名片,必当与我有瓜葛,非姻亲则交好也。望寄语令君,千万勿挫辱之,但不徇情面而已。”余闻其语,极服其盛德,而深悔向者一时意气,至于失言。始叹度量宽狭,性德厚薄,相去甚远。采南之大魁天下,未必非丈之盛德所致者。今夜见楚黄李侍郎梦白,认同姓士子为叔侄事(士人馆汝宁,诡称侍郎之侄。及侍郎道经其地,馆主强士人迎谒。邀至其家,士人不得巳以情告侍郎。侍郎笑而从之,竟造其馆,如真者。其实未尝一面也)。因记之,志吾过,且书丈之厚德云。
唐王亻丕贪浊,为巨匮,裁窍以纳珍宝,使不可出,而寝其上。今市肆皆有桌子或筒子,但可投钱窍中,使不得出。下设锁闭,欲出,则启其下。盖此法始于亻丕也。
《幽明录》云:“阳羡小吏吴龛,乘掘头船过溪。”作“掘”不作“橛”也。
至张志和《渔父词》之“钓车子,橛头船。”始以“掘”为“橛”。后遂不知有“掘”字矣。
王右军《笔经》云:“岭外少兔,以鸡毛作笔,亦妙。”今亦有鸡毛笔。初写之甚难。久之,渐熟,亦与纯羊毫仿佛。今谓兔毫为紫毫。用之多锋芒,出棱角,有似《笔经》所云鼠须笔者,岂古今作法异耶?今书家多用羊毫,能屈曲圆转,随人意。久用紫毫写试卷者。初用羊毫,辄软弱不能用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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