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姬低着头,偎在他的怀中,那狰狞的伤口早已被衣衫遮住,眉间的一点朱砂依旧鲜红如初,而那娇嫩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或许是被喂下了丹药的缘故,虽然没能让她身上的伤及时好起来,然而却使得她如今面色出奇的红润娇艳,长长的鸦色睫毛弯弯翘翘,上头沾染了一层轻薄的水雾,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如同珍宝一般抱起她,放到了马背上,一边就近寻找着可以暂作停脚的地方。
如今军营定然是已经回不去了,不仅她的生命安全无法保障,他也没有脸再回去那个地方。兜兜转转了几个时辰,最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猎户留下的山间木屋,里头设施还算完全,也算是个不错的养伤之地,总要比在外头风餐露宿好许多了。
他从外头寻枯枝生火回来,入眼便是那个熟悉的容颜,刘副将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微小的举动,就能惊扰了她此时难得的安眠。她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实的男子衣衫,正蜷缩着身子,半倚半坐在四周一片蒸腾着的袅袅热气中。
枯枝在木屋中簌簌地烧得炽烈,刘副将只是探入半个身子,便觉得要被熏出半身汗来,然而她的脸色却依旧是苍白的,近乎透明,可以看到脖颈边上的几缕细微的青筋,丝毫不见任何回暖的迹象。
“鸠姬……”刘副将不自觉伸手将鎏金暖炉往她的方向又推了一点去,垂头看着她,低低地呢喃出这个如今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紧闭的双眼前,那两排鸦色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以黛笔描绘的远山眉还未完全褪色,线条舒扬细长,如同远处绵延的山脉。不同于其他贵族女子淡扫蛾眉的温婉绰约,那刻意绘得浓烈的黛色在四周熊熊火光映照之中,却是出乎寻常的冷丽。即使虚弱,也难掩风华。
下一瞬,是他轻轻的叹息,似是呢喃,飘散在飞雪的风中,入她耳里时,尚有几分朦朦胧胧的不真切感,“我很开心,哪怕违抗了将军的命令。哪怕……就此离开了那个我从前想要留一辈子的地方?”
这是情话?抑或者仅仅只是再度送她死前的话语?鸠姬微扯嘴角,本来想说话,他却并没有给她回话的机会,或许本来也就没有想到去听她口中的答案,他挑开轿帘,抬头望了望窗外,下一句话已然说出口来,“鸠姬你可感觉好些了,或许可以出来看看。外头有这样好的景色。”
刘副将甚少这样主动邀请人,鸠姬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虽然伤口处还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但已然无甚大问题,便应下了。
无边的夜空上头尚飘着细细的雪,触温则化。她裹着厚厚实实的衣物,在刘副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踩过厚积的雪层,在视野开阔处抬眼望去。
暗蓝色的天空似是被这场薄雪干干净净地清洗过一遍一般,飘着的几缕云层并不厚重,旁边点缀着点点星子。
朗月,繁星,薄云,絮雪,如今就这样完美的组合在一起,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鸠姬耸耸肩,抖落了一身细细碎碎的冰寒之气,又呵了口气在冰凉的掌心。忽听得什么噼里啪啦的动静,她敏锐地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天边先是一片黑暗,而后缓缓有一簇簇的红色升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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