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处,道路由宽变窄,两道戒严,人头攒动。
一铁黑,一暗红,两队军马各持一边,拥堵在城门口处,气氛剑拔弩张,两道旁的百姓满脸兴奋,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无奈距离太远,怎么也看不清两方人马的长相。
反而是近距离维持秩序的皇城禁卫军,一脸惴惴不安的表情,生怕这两队人马直接打起来。
“让开,好狗不挡道。”一身玄黑盔甲的墨尘,冷冷站立在队伍之前,目光冰寒,语气凝冰,看着对面的人。
“自誉为国史悠长的天战国,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对面,一身暗红盔甲的阴柔男子,语气讥讽的说道。
身下一匹高头骏马,直直横在城门口前,把墨尘等人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在他身手,上千士兵表情含煞,气息不善。墨尘身后的飞鹰军也不甘示弱,浑身煞气,双方目光交汇,火药味十足。
“既然是客人,难道连客随主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墨尘语气更冷。这人刚好在他过城门时斜刺里插出,好死不死偏挡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故意的。
“客随主便?”阴柔男子大笑,笑声说不出的嘲讽,“可我家殿下却只告诉我,强者,没有给弱者让路的理由!”
墨尘脸色一冷,足下猛然一踏,瞬息间如猛兽扑出,一掌劈向那阴柔男人!
“不让,那今天就留在这吧!”
阴柔男人笑容不变,身形高坐马上,闻言还摇了摇头,出手却半点不慢,掌中一把铁扇瞬息与墨尘对上。
铁扇细长,光泽幽冷,边缘处锋利胜剑,这若是割在人手上,绝对比切豆腐还轻松。
墨尘应变极快,立刻收掌为拳,肩膀轻轻一震,一股暗劲顷刻间涌出,拳风呼呼作响,一拳便对上那刺来的铁扇,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墨尘直直被震开,鹏鸟般落回原处。
那阴柔男子也没讨到好,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受了惊的军马一声长嘶,前蹄高抬,却又很快被男人压制,恢复平静。
两人的对招速度极快,几乎没等人反应便各自收手,显然只是一种试探。
墨尘一派冷酷,男人也依然面带笑容,只是眼中神情愈发阴狠。
“墨尘,我们也算老对手了,这么多年,你的动作还是那么迟钝,一点长进都没有。”男人摇摇头,一副失望的口吻,手中铁扇却在微微发颤,虎口处隐隐可见血痕。
“彼此彼此。”墨尘没他那么啰嗦,四个字还回去,负在身后的手背之上,一道细长的伤口正隐隐沁出血色。
他没长进,多年来始终和他打平的阴柔男人,又长进到哪里去了?
男人笑容微僵,倏然冷下了脸,“我家殿下还在等我,没时间陪你玩,滚开!”
一句话话落,身后上千士兵倏然齐齐前踏,手握剑柄,攻击架势。
墨尘冷笑,不用开口,身后的飞鹰军也是一声怒喝,数百把长枪顷刻间横竖,枪尖直指对方。
剑拔弩张,寸步不让!
千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身侧却传来低低的惊呼与抽气声,与其同时,她听到了身后与身前同时传来的两道脚步声。
同样是脚步,感觉却完全不同。
一沉稳有力,一轻巧飘渺。
身前是城外,身后却是大部队所在,千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登时冷冷一哼,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楚青霜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浅淡长眉轻蹙,紧随而去。
“这是在干什么?打群架吗?”冷酷的声音在墨尘身后响起,飞鹰众人面色一喜,齐齐侧身转头,让开道路,“王爷!”
阴柔男子却是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有想法,他们身后却也传来了冰冷的声音,“云腾,你在这里做什么?”
被称作云腾的阴柔男子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转过头,身后的士兵竟也与飞鹰军同般动作,侧身回头,后退让行。
两方剑拔弩张队伍齐整的军队,突然间都如摩西分海般从中裂开,夹道走来的两个不凡男子,目光相对,几乎是迎着对方直线而来。
一冰冷,一狂傲。
一如飘渺仙,一如煞神王。
除却长相气质不同,两个男人,与他们身后反应一致的军队,竟有种镜面反射的感觉。
千玥在一旁看着,暗暗扬眉,难怪世人都爱把他们拿来做对比,这样一碰面,不论及身份实力,光看画面就足够震撼养眼了。
倘若再加上同等名声却还未蒙其面的南岳容成澈,不知更会是怎样一幅场面。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队伍之前,隔着数米之距对视,身后军马规正,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气氛却反比刚才更加紧绷激烈。
就连远处伸长脖子张望的百姓,也似乎感觉到了这方的不同寻常,默默闭上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楚青霜理所当然不是会先开口的人,战无极似乎也没打算与他客套,只一个对视,便看到了千玥,登时皱眉道:“过来。”
站在楚青霜那边算怎么回事?
就这么两个字,却已足够吸引人的视线,霎时间墨尘与其后的飞鹰军,齐刷刷看向千玥,楚青霜身后的不知名军队,也同时往这方看来。无人说话,却是真正的万众瞩目,那一道道铁血视线中的强大压迫力,连站在千玥身边的皇城禁军都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往后退了退。
千玥没说话,径直走过去,墨尘冲她轻轻点头,脚下一动,让出位置来。
战无极转过头,却见楚青霜的目光也落在千玥身上,心中冷哼,斜刺里踏出一步,正好将楚青霜的目光完全挡住!楚青霜眉目无波,却是瞬间抬眸,顷刻间再与他撞上。
砰,空气中隐约一声闷响,似压迫到了极致,承受不住的爆裂音。
两人同时眯起了眼睛。
战无极眼眸肃冷,却是勾起薄唇,露出一丝狂傲笑意,头也不回道:“楚太子来者是客,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客气?连这点礼节都不懂?”
这话看似是在责备墨尘和飞鹰军不懂规矩,但他的目光却只盯着楚青霜,各中含义仁者见仁。
墨尘也不傻,当即抱拳道:“属下知错,这就恪守礼节,为楚太子的人‘让’路!”
一个让字,咬音极重,转身便要开口吩咐,仿佛真的打算“让一让”对方。
云腾等人闻言,顿时隐露怒容。
这个“让”可不同于之前的让路,就算战无极没这个意思,墨尘补上了这一句,也把意思歪曲了去,竟好似坐实了他们不懂礼节,而战无极等人,不过是看在来者是客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被人两句话奚落了去,云腾等人焉能不怒?但他们并未开口,因为他们的主子还没开口。
“客者,随主便。主是何态,客自然是何态,战王连这点都不懂?”楚青霜淡淡开口,声音依然疏冷,负手立在无数铁甲前的身姿,挺拔的像一棵冰冷的玉树。
战无极剑眉微挑,忽然起步,直直走向楚青霜。
楚青霜反应也不慢,当即迎面而上。
两个外表不凡的男人面对面而去,那场面养眼之极,千玥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听到身后一声低低惊呼,“看地上!”
她立刻低头,却只见城门口古朴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战无极走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个个鲜明无比的脚印,凹入地面足有数毫之深!
她皱了皱眉,抬眸便朝楚青霜那边看去,眼底顿时闪过了然。
楚青霜身后的路面,同样留下了脚印,与战无极这边的凹陷不同,他的脚印是霜白的,远远看去,好似一个人踩踏霜雪后,在地上走动留下的印子。
这两个人,居然在这种场合下较起了内力?
数米距离,对于身高腿长的男人来说,不过几步之遥,眨眼便到了面前。
嗤!一声不知从哪来的声响。
两人对面的一刹那,楚青霜月白的衣袍突然间烈烈倒卷,飘飞了起来。
战无极的黑袍同样肆意飞舞,周身气息盘绕,城门口没有一丝风声,他的黑发却是无风自动。
没有说话,没有交流,千玥眯起眼睛,却仿佛看到两人身上同时出现的诡异气流,摩擦着,碰撞着,缠斗厮杀,满耳噼啪的爆裂音!四周却分明死寂一片。
银白之气,寒如冰,冷似剑,出尘的绝美清高下,隐藏的是叠叠杀机!似无数钢针利剑藏于空气,一出手,便是雷霆威势!
另一道黑红之气,却翻滚如九幽烈火,浑厚霸道,暴戾肆狂,似一道咆哮的火龙,从地底,从九幽,张牙舞爪呼啸而来!铮铮煞气,尚未扑面便已骇人心神俱颤!
两道同样狂妄却一冷一热,一冰绝一狂肆的气流,像两道腾飞的龙卷,在两人上方激烈碰撞,生死搏杀。落在远处百姓眼中,却只见两人对立而站,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好生奇怪。
没有过人的眼力,没有敏锐的感觉,普通人自然“看”不到高手过招时,四溢凶厉的内劲,只觉得气氛危险,紧绷欲裂。
人群一片死寂,不敢有半分声响。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战无极和楚青霜刻意控制的结果,不伤无辜百姓,是两人一个眼神便达成的无声约定。
否则,以他们两人浑厚至厮的内功底子,全力施展,只怕整个城门都会横尸一片。
即便如此,原本紧随在两人身后的士兵也是一阵阵变色,脸色不是惨白就是血红,被这两股无差别攻击的内劲震得头晕目眩,耳边全是嗡嗡的鸣颤声。几个身体底子差的士兵,甚至当场便有红血从鼻孔、耳洞中流出,那是身体的毛细血管被压力生生震裂造成的,醉酒般摇晃几下,砰的一声,昏死在地上。
其他人虽然稍好一些,那身体也是抖得一片战栗,脸色乍红乍白,看起来分外恐怖。
唯有墨尘、云腾等等身具内力之人,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却也是紧闭眼眸,眉头紧锁,衣袍发丝瑟瑟乱舞,根本是动用了全部的内力在与空气中四溢的内劲相抗衡。
但看起来,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战无极和楚青霜是什么人,那是中原年轻一辈中顶了尖的存在,虽然还未出手,只是内力拼斗,也不是他们这些下属能承受的。一个个咬牙撑得辛苦,心里却是热血沸腾,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期盼着自己的主子能在搏斗中取胜。
死寂的城门口。
内劲相斗,越拔越高,空气鸣颤,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
平地突起狂风,吹得城门口飞沙走石,刺痛了皮肤,模糊了眼眸。
嗖,千玥侧头躲开一颗飞射而来的碎石子,脸颊却仍被带起的劲风刮得生疼,再看墨尘云腾等其他士兵,因为全力抵挡内劲不能动弹,那脸上早已被劲风飞石刮出了道道血痕,殷红可怖。
砰砰砰,一连串的倒地声,竟是数十米之外的皇城禁军,也扛不住越来越大的压迫力,昏死在地上。每个人都是一副七窍流血的模样,面孔煞白,呼吸微不可查。
千玥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她没有武功,这种内力撕扯压迫的感觉,连她都逐渐觉得吃力。
柳眉轻蹙,耳畔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凤眼一斜,却是战景文、楚邦国、蒋流以及大楚几名礼官,估计是听到战无极和楚青霜发生冲突的消息,匆匆赶来制止。
远远看见两人对峙而站,那模样好像是动手之前的气势较量,这些人还暗松了口气,以为来得及时。谁料刚一走进冲杀范围,突然间风云变色!
楚邦国、蒋流等武将只觉得眼前幻觉一闪,竟好似看到两条冲天而起的龙卷飓风!在战无极和楚青霜的上方半空里,厮杀正烈!
大楚那方的几个文臣礼官,哼都没来得哼一声,便直挺挺的扑倒在地,面孔煞白,生生震晕了过去。
楚邦国等武将的脸色也瞬间难看无比,只觉得空气中四溢的内劲仿佛沼泽,沉沉附着在身上,他们动都没法动一下,本能的调动起自身武功,全力抵挡,哪还顾得上别人?
最倒霉的莫过于战景文了,他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抵挡起来万分痛苦,偏偏又晕不过去,只觉得漫天内劲如刀,切割在自己身上,竟有种活生生被凌迟的感觉!
混账!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居然……
“啊!”
战景文正在心里大骂着,一个分神,一道暗风卷着碎石扑面而来!好巧不巧的砸在他鼻梁上,他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汪汪鼻血如瀑布似的流了下来。
千玥一眼扫过,眉心蹙得更紧了。
虽说两人各有分寸,把肆掠的内劲控制在一定范围,可再这样搏杀下去,不管两人想是不想,都只会越斗越狠,到最后整个城门口都得倒一片。
她不关心战景文有多倒霉,也不关心楚邦国、蒋流等人抵抗得有多辛苦,她只知道自己差不多快到承受极限了,如果不想被压迫到毛细管爆裂,就得赶紧想办法!
可是,这办法到底要怎么想?
内力?她一窍不通,在场也没有比两人内力更深厚的人。
身手?她尚未走进中心就已经这么难受,再靠近,只怕还没阻止两人就直接晕了。
手段?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手段可用?
千玥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却感觉周身气息波荡,那种内劲冲杀的暴戾越发强烈,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再往里充气,就要直接爆炸了!
千玥咬了咬牙,身体四肢逐渐传来被撕扯的痛苦,再看身旁,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前方的战无极和楚青霜却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出来。
这两人是小孩子吗?不看场合就乱斗一通,打算把在场所有人全弄死吗?
幼稚!无聊!两个白痴!
她咬了咬牙,颇为艰难的迈步走向一旁的飞鹰军,从武器包裹里翻出铁弓箭矢,弯弓搭箭,直指两人正中!
她不能靠近两个人,却能远距离干扰,这两个男人斗上了瘾,完全不管外事,只要给他们一点干扰,他们反应过来,自然会懂得收敛。
但这话说起来简单,千玥身上却没有能远距离攻击的武器,腕上飞刀重量太轻,根本破不开两人周身激荡的内力层,她只能选择弓矢。
古代的弓矢,千玥从没用过,但她前世就是超一流的狙击手,连数百米外高速活动中的靶子都能精准命中,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射中不难,难得是如何让铁箭破开内力层,而不是还没碰到两人就直接被震开。
按耐住心头烦躁,千玥闭上眼睛,长弓满月,静止不发。
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在战无极和楚青霜身上,就是在辛苦抵挡,压根没人察觉到她的动作。
……
风起云涌的修罗场上,不见血腥,不见残暴,不闻声响,只有迫人窒息的强大压力,绞挤空气,几欲爆裂。
战无极与楚青霜对峙,长身矗立,衣袍狂飞,周身鼓荡的气流呜呜作响,越发凌厉尖锐。
楚青霜眉眼冷彻,战无极戾气沸腾,僵持不下的内劲厮杀中,突然刺来一道铁灰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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