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进此刻坐在属于自己的最门口的地方,只是听着大家的对话,却并未参与进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等场面也可以算是这公事房内的常态了。
一来郡县两级衙门不睦,彼此都有别苗头的心态在,偏偏郡里官大一级,只要占了上风就动辄公文申斥。
二来最近半年以来,县祝衙门几乎每个月的成绩都是优等中的优等,大家的心气儿都高高地提起来了,容不得不如人。
三来最近一段时间,衙门里又是陈翻陆进等人新进,又是刘瑞升了第八阶,而且方骏方伯驹也已经有了晋升的契机,目前只缺一份功绩来换取丹药,也刺激得大家都是干劲十足。
但偏偏这个时候,想尽了办法去找,却无奈一个妖怪都找不到,找不到妖怪,自然就拿不到功劳——屡挫之下,大家不免丧气。
果然,过了没多久,二堂那边就传来消息,郡祝衙门来人了。
当然是下公文来申斥来了!
公文自然拗口,但意思其实特别简单——这八月份都快过去了,你们的成绩单呢?你看看我们,昨天颇有斩获,拿下了一只八品的鼠妖!你们翎州县有十位官方修行者,一天天的都在干嘛!空食禄米不干事啊!要你们何用!
既然是公文,还是对整个县祝衙门的申斥,县祝衙门接了公文之后,当然要走流程,来对全体的官方修行者宣读一遍。
照例还是杜仪来干这份差事。
公文读罢,大家都气得不行。
对此,杜仪自然也是无奈,因此读罢之后,等大家发泄几句,他还是只得安抚,道:“也就是这一个月嘛,没事的,咱们下个月多多用心就是了。郡里毕竟是上司,此时有功在手,来封公文申斥一番,也属情理之中,都不必在意!”
大家虽然无奈,也只得凛然尊奉。
就在这个时候,杜仪要走,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来似的,站下脚步,看向自始至终低头沉默的陆进,问:“阿进,子修兄昨日没来,你昨晚回家,可曾见他?”
陆进闻言不敢坐着答话,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摇头,道:“我家主人是今天早上回的家!”
杜仪愣了一下,旋即眼前一亮,“早上回来的?”
陆进点头,“早上。”
杜仪又问:“他昨天何时出的门?”
陆进想想,道:“早上吃过早饭!”
杜仪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问:“这么说,他走了一天一夜?”
陆进点头,“一天一夜。”
杜仪又问:“他回来可曾说自己做什么去了?”
陆进道:“他说是……公务。”
“啪”的一声,是那边卫慈忽然拍案而起,旋即哈哈大笑。
“妙哉!妙哉!真不愧是子修啊!”他笑着说。
此时杜仪也已经笑了起来,冲陆进点点头,然后才对屋子里反应各个不一的众人道:“子义知我,亦颇知子修!”
这个时候,大家陆续都明白过来了,一个个或目瞪口呆,或满脸欣喜。
“不会吧?”
“大抵应是如此!”
“阿进,你家主人回家时,表情如何?他可曾说了什么?”
“呃……表情……表情……轻松?他只是问了问昨日衙门里的情况,我一边说他一边点头,别的倒是没说什么。我临来之前,我家主人告诉我,他下午来!”
“脸上带笑否?”
“呃……带笑。”
“神态轻松?”
“呃……轻松。”
“只说下午来?”
“呃……是。”
“善!”
“善!”
“美哉!”
“每到事急,子修必然出手!”
“确是如此!”
“呃……诸位为何如此抵定?我大兄虽则厉害,但是,他也不一定是去猎妖了吧?诸位如何能凭陆兄只言片语就……”
“哎!阿翻你有所不知!有所不知了!”
“哈哈哈!老子要升第八阶啦!哈哈哈哈哈!”
“子修是个严谨之人,行事必循法度,从不误事!岂有连个假都不请,就忽然不来的道理?以他的能为,整一日夜方回,定无空手之理!”
“哈哈哈,你不用解释啊子义,等下午子修兄来了,彼辈自知!”
…………
一室欢腾,众皆欣欣然。
杜仪亦拊掌,一脸赞叹,待众人议论稍定,他道:“噫!我现在就回去写份草稿去,等子修兄下午一来,稍加改正,就可以报送郡里了!”
顿了顿,他道:“务求令长官们今天就能看见!”
众人闻言皆大笑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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