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宁果然答应了黎氏的请求。宫中行事, 人们总会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二月二龙抬头时, 太后只召了黎氏、胡氏、汤氏三人进宫, 就是一种后妃已基本定下的昭示。沈玄宁准了黎氏来为顺贵太妃“尽孝”, 也是异曲同工的昭示。
但黎氏却有些闷闷不乐。她此举一方面是为了再探一探皇帝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与皇帝多见一见面。可在宫中待了几日,她都没见到皇帝的面。
每次她以禀奏贵太妃病情为由去乾清宫回话,皇帝都叫人回说有事在忙, 让人把她请去侧殿喝茶。等上一刻,便会叫人把她送出来了。
虽然这样在外人眼里,会觉得她进殿见到了皇帝。可黎氏还是难免忐忑不安, 心里总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皇上不满意了?
在她再一次枯坐侧殿的时候, 余泠兰进来上了一回茶。黎氏与她打过几次交道, 一抬眼看见她, 便伸手拉住了她:“余姑娘。”
接着她看了眼四周,命旁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小声问余泠兰说:“皇上可有……对我不满么?”
“……奴婢没听说。”余泠兰迟疑道,“小姐怎么这么问?”
黎氏摇摇头, 叹了口气:“也没什么, 只是皇上一直不肯见我,我心里不安生。”
“哎, 小姐别多心。”余泠兰面上笑起来,眼中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黎氏, 意有所指道, “皇上惯是这样的。真能让他上心的, 也就是大姑姑。”
她说罢就噤了声,不敢错过黎氏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么多时日了,余泠兰没少在黎氏跟前提及苏吟。次数多了,她不禁有些懊恼,不懂黎氏怎么能毫无动作。
她就不怕苏吟日后是个威胁?
宫中宦官有时候乱嚼舌根,都爱说苏吟站在皇上身侧,远远看着就跟先帝身边的婉太妃似的。
黎氏陷入了沉思。半晌,向余泠兰颔了颔首:“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皇上心里只有苏吟,她怎么办?
她是不打算动苏吟的。因为这种事险数太大,一旦让皇上有所察觉,她将万劫不复。
可是,她总得做点什么,让皇上把她看进眼里。
黎氏思量了好久,心中可算有了点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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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顺贵太妃病愈,太后邀顺贵太妃到慈宁宫小坐,也传了贵女们一道进宫来陪顺贵太妃说话。
皇帝当然也被太后喊了来,殿里一派其乐融融。
太后拉着顺贵太妃的手笑叹:“你啊,平日也不来哀家这里走动。日后常来,有什么不痛快的就与哀家说说,别自己憋着。”
太后这话是真心的。她觉得她眼下都当了贵太妃了,在先帝那会儿过得再不自在,眼下也都已经熬出头了——熬出头的人干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还不潇洒任性地过日子?
不过太后心里也清楚,这话落在顺贵太妃耳朵里,大约只是一句客套。
果然,顺贵太妃只是柔顺地颔了颔首:“多谢太后。”
太后心里一声叹息,拿她没法子,转而又看向黎氏:“这些日子多亏你在旁照顾,你贤惠懂事,哀家看在眼里了。”
顺贵太妃噙着笑应和说:“是。有她在身边,养病的日子舒坦多了,是个贤惠姑娘,无怪皇上喜欢。”
黎氏红着脸跪地一拜:“臣女只是尽心而为,太后、贵太妃谬赞了。”
“起来吧。”太后复又笑道,“你功劳不小,有什么想要的?哀家赏你。”
这话一出,另几位贵女看向黎氏的目光中顿时妒意迸发。太后此时这样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消黎氏委婉地说一句想入宫侍君,太后十有八|九便会开口把这事定下了,甚至直接许她后位也是有可能的。
却见黎氏只是直起了身子,仍跪在那儿,道:“臣女还真想向太后求个恩典。”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说吧。”
黎氏复又一拜,便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乾清宫大姑姑苏吟,已经随驾多年了,与皇上的情分人尽皆知。臣女想为她求个恩典,请太后赐她妃位,成全这桩姻缘。”
其乐融融的殿里,气氛倏然一冷。
众人的心思各不相同,但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气氛冷滞了好一会儿,太后才缓出一笑:“苏吟确是随驾多年,哀家也很喜欢她……”
“……太后!”苏吟脑子里全蒙了,强自缓过神,到黎氏身边跪地下拜,“皇上与奴婢只是主仆之情,求太后……”
“大姑姑何必推辞呢?”黎氏一脸和善地看着她,又朝太后说,“臣女知道宫女一举封妃不合规矩,但以大姑姑的品性,从末等册起实在委屈了,所以才贸然来求太后。”
“苏吟的确品性出众。”沈玄宁默然开了口,一个“但”字刚到口边,苏吟却喊了出来:“皇上!”
他抬眸看去,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双眼泛着红:“皇上,您明知奴婢所求是什么!”
“……你先退下。”他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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