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次日与北市区公安局刑侦支队联系,接触庄诗玲被害案的承办警察,以辩护律师提交侦查阶段的辩护意见为由,将车健提供的信息反馈给警察。
警察亦是有些意外:
“他之前一直都坚持沉默原则,连讯问都不配合,为什么对你一个辩护律师倒是说了这些?”
警察的问题,是挖好的陷阱。
刑事案件的辩护律师是被公检机关当做对手来防范的,无论是看守所会见,提交辩护意见等等,简直如同过关。
警察的眼里,律师也是另外一类的嫌疑人——会给嫌疑人传递信息,会教嫌疑人狡辩,否认罪行;同时,律师行业也有害群之马,教嫌疑人改变供词,串通证人作伪证等等……于是,警察的堤防对象在犯罪嫌疑之外多了辩护律师。
只是这些是绝对违法违规的。这些问题,杜蘅一听便是明白。
“没有米兰达协定,但是,我也管不了他愿意对我说什么,或者不愿意对您说什么吧……下次会见的时候,我一定转告他,请他务必保持对警官的坦诚,即便没有犯罪,不涉及坦白从宽。”
警察无奈的点点头。
“我笃信我的当事人不是罪犯,我相信你们并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报请批捕。我们期待公安机关更严谨的侦查,不管会否错漏犯人,至少,不能够冤枉一位好人……我也会向检察院提交不予批捕的法律建议。我的当事人因为无罪被羁押,我们一定会要求国家赔偿的。”杜蘅说的很笃定。
“放心吧,我们会严谨的侦查,会有充足的证据要锁定真凶的。”
这其实也是一种交锋。在试探彼此的态度,以及态度背后对问题的把握。
而警察的回答显然透露着他们对证据的不确定,怀疑与疑虑。
————
杜蘅思虑再三,还是通过车健的父母,与庄志明联系。
起初,庄志明高高在上的拒绝任何交流,直接挂断电话,车健的母亲几次接通之后,庄志明不耐烦的接听电话: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再是无知也该知道杀人偿命。他杀了我的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不可能被轻判。不可能和解,不会原谅,我也不想再跟你们说话。”
杜蘅示意车母,拿过来车母的电话:
“庄书记,您为女儿复仇的心切我们都可以理解。可是,至少要确定是谁杀害您女儿的真凶吧。如果让您的女婿含冤入狱,真凶逍遥法外,您的女儿在天之灵恐怕也不得安宁。”
“你是什么人?”
“我是车健的辩护律师,也是他的校友和朋友。您的压力之下,也不免有您的暗示与引导,公安机关很高效的抓捕了车健。可是车健不是真凶,以现在司法环境和对证据的要求,他终究会被释放,可是,也会错失抓捕真凶的机会。”
杜蘅道:“庄书记,事关重大,可否与您见一面?我们沟通一下事宜。即便是您不认可我们所言,也并无坏处。再说,您亲自认可的女婿,您觉得他真的是那种会失去理智激情犯罪的人?还是心狠手辣,蓄谋已久的谋杀?”
杜蘅的话,俨然是诚意满满。
庄志明被杜蘅最后一番话所打动,负罪,疑惑占据了他的内心——一方面,急于惩治凶手为女儿报仇,另一方面,他悔恨为什么选择了车健,会害了女儿的性命。女儿早恋,高中大学也曾都有恋情,都被他反对,及至最后他认可的女婿居然会害死女儿,他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我见你。下午三点你到北市区和平西路,有一家茶馆。我们在那里见面吧。如果你说不是车健杀人,希望你的证据和辩护能够说服我。”庄志明道,依旧是领导派头十足。尽管他的声音嘶哑无力,心中悲伤甚至万念俱灰,但是,意识中是日积月累形成的,短时间无可更改。
————
面对盛怒的庄志明,杜蘅依旧平静温和。
杜蘅并不意外当庄志明听到关于女儿的种种不堪的经历之后的盛怒,即便杜蘅使用了最温和的话语,用最理解的态度和角度去解释这件事情。
庄志明大怒的反驳,气的涨红了脸,颤抖的声音指责着杜蘅。不再是一个领导的威严,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的盛怒。
“你是为了给车健脱罪胡说八道,你肆意污蔑我的女儿,混蛋,可耻……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会那样的,你们诬蔑她……杀人凶手……”
庄志明咆哮了许久,最后靠在软软沙发上喘息着,有泪水从浑浊,红了的眼圈中落下。
杜蘅对庄志明反倒是多了几分同情。她沉默着,等待着庄志明渐渐冷静下来。
“我相信您一定希望抓到的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您是政法界的前辈,一定知道现在的证据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批捕。您的女儿,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应该活下去过更好的人生,错的是他们,该受到惩罚的是真凶。”
“人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勒住脖颈窒息致死的,可是您女儿身体上没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至今没有找到作案工具,嫌疑人没有作案目的……”
“您盛怒之下要追求对您女儿不很关心的女婿,我们可以理解。可是,一个前途光明、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在仕途发展的青年法官,一个非常懂法律,温和有礼的知识分子,您觉得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么?现场没有留下作案工具和指纹,地板进行过擦拭,明显是由处理现场的。可是,蓄谋犯罪却在自己家里杀人,不进行尸体的处理?您知道,这不是太矛盾,不符合情理了么?”
杜蘅条陈情况,一字一句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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