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剑悬九天,凝而不散,若道人再有出手,便会毫不犹豫的斩下,“龙虎山的老鬼。”道人凶狠的咒骂,探出的手掌不得不收回来,他在害怕,害怕那让他毛骨悚然的杀意,道人不敢赌,一时间僵持住,仇小三生死不知的跪倒在地上,热血咕咕的躺着,染红了周身沙土,插在地上的黑剑颤抖个不停,剑声高亢凄厉,与主同悲,片刻后天穹上杀剑散去,滚滚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天清气明,艳阳采采,又见一道乳白色清气从天师堂升起,横跨半个京师,落到六扇门之上,将仇小三笼罩,清气融入仇小三血肉中,强行吊住胸中一口气,否则不用道人出手,一时三刻不到他便会身死道消。道人眼神遥望天师堂,咬牙切齿的恨。且说黑剑铿锵,刹那间爆发出璀璨剑光,无人御使之下,划破长空,消失在漫漫烟云中。数息后,剑光坠入平湖边上的高楼中,隐匿不见。藏经阁,盘膝而坐的太玄伸手一捉,五指捏住从天而降的长剑,一手抚过剑身,躁动的剑气立刻平息,光华暗淡,再无半点声响。“你先暂时交由我保管。”太玄低语一声,神色挣扎片刻复又恢复平静,“希望你能明白为师的苦心。”他喃喃自语,挥手打出道封印将仇小三的长剑封住,放到藏经阁的架子上,然后合上眼眸,继续打坐。
原本六扇门的所在化作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道人不理会仇小三,提了离安王踏上仙鹤就走,季玄神色复杂的走来,探了探仇小三鼻息,又见他浑身皮肉翻飞,经脉丹田尽断,却是成了废人,心中黯然,只得让捕快扛着仇小三关到天牢,等着刑部的文书再做处置。十有八九是斩立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在季玄看来,仇小三浑身修为散去,经脉尽断,活着也是一种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
幽暗的空间中,昏黄的烛火摇曳,潮湿的青石板散发出淡淡的臭味,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天牢的大门打开,两个捕快小心翼翼的架着瘫软成肉泥的仇小三顺着石梯走廊,下到第三层,仇小三的身体从地上留下道显眼血迹,脑袋垂着,长发劈头盖脸,倒也没让天牢中的犯人认出他的模样,只当是个受了严刑拷打的犯人。捕快打开诸葛卧龙的牢门,一把将仇小三扔到地上后锁上牢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又是哪个倒霉的兄弟。”诸葛卧龙嬉笑两声,好奇的扒开血人的头发,却瞧了个实在,认出了张熟悉的脸,急忙将他扶到枯草堆上靠着。把了把脉,大致了查探了仇小三的伤势,粹骂到:“你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仇家,杀你还不解恨,竟然还毁了你的经脉修为。”骂完后诸葛卧龙又取了角落里的清水把仇小三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你小子命真大,一口气还能撑到现在。”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诸葛卧龙只能帮他清洗伤口,在简易的包扎一下,天牢里面伤口很容易发炎,若是被仇小三遇上,这全身的伤口到时候才真的是生不如死。诸葛卧龙咬咬牙,费了好大的劲把脑袋从木头缝里面钻出去,对这就近的狱卒喊到:“差大哥,这人要死了,快过来瞧瞧。”狱卒听了,过来把牢门打开:“谁要死了。”诸葛卧龙指着仇小三讨好道:“差大哥,还认得他不,前不久还是天牢的总捕头,要是没药医治,伤口发炎必死无疑。”捕快自然认得仇小三,为难道:“他勾结叛逆,早晚都是死,我只是个小狱卒,不敢冒这个险。”诸葛卧龙眉头一挑:“差大哥可不能忘恩负义,这人在天牢当总捕头的时候对你可不差,不过就是让你带点金疮药进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转身从墙角挖出块拇指大小的银子递到狱卒的手里求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狱卒收了钱,又想起了仇小三还在天牢的时候种种,心一横,便道:“你等我,今晚我把药带来,你照顾好了仇大人,千万别让他出事,兄弟只能做到这。”诸葛卧龙拍了拍胸口,正色道:“兄弟放心,你的药拿来之前,我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很快,狱卒和远处的同僚交接过后,找了个理由从天牢出去,深夜时分才回来,偷偷摸摸的把几个瓷瓶塞到诸葛卧龙的手里便离开了。
这凉两瓶金疮药,硬是把仇小三的命从阎王殿给拉回。黎明时后,一缕晨光透过狭窄的窗户投射到牢房的草堆上,诸葛卧龙正熟睡,迷迷糊糊听到有丝响动,他醒过来,恰恰看到仇小三眼皮抖了抖,从中间眯开一条很小很小的缝。“我还活着?”仇小三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顿时浑身剧痛,不由得发出低沉的闷哼。“兄弟,别乱动,哥哥昨晚上好不容易才给你包扎好伤口,可没有多余的药了。”诸葛卧龙端着个缺嘴的老粗碗装着清水递到他面前,慢慢的喂他喝下。仇小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扭着案子看了四周,发现自己在天牢里面,苦涩道:“诸葛卧龙,你算命算的真准,你说我三个月之内有血光之灾,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我就被打成了废人。”诸葛卧龙放下水碗,挨着他一起靠坐在墙角的草堆上,嘴里咬着节草根,好奇道:“按理说,你小子法力浑厚,就算打不过跑也是能做到的啊,怎么会成了这凄惨的样子。”“渍漬”复又撇撇嘴角,耸着肩膀道:“真惨,经脉尽断,丹田破碎,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修炼了。”“哪里还有以后。”仇小三眼神一黯:“天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也许待会他们就要砍我的头。”诸葛卧龙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放心,我替你算过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你不是短命之人。”“当真?”仇小三咧咧嘴,诸葛卧龙小鸡啄米样的点头,又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一个道人,我不认得,他出了一指,空间便破碎,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诸葛卧龙张大嘴巴,一脸的不信:“空间破碎?”“你没有骗我?”仇小三自嘲道:“我骗你作甚。他一指头点在空间上,无数柄空间之剑破了我的剑气。”“那你小子运气真的不错,这都能活下来。”诸葛卧龙心奋不已。“咳咳”他轻咳两下,嘴角流出血丝,还夹杂着内脏碎片,疼痛让仇小三的眉毛扭到一起,眼前一黑,无尽的黑暗宛若潮水一般的涌过来,仅有的一丝光明瞬间消散,在他的脑海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黑暗,或者说除了黑暗之外,再无他物。诸葛卧龙望着抽搐着昏死过去的仇小三,他苦笑着蹲在墙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长又很短的梦,梦中仇小三回到了许久不见的陷龙镇,那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张老头亲切的和他打招呼,问他去哪里了,仇小三不说话,默默地走在三尺宽的青石板小道上,两旁绿草盈盈,脚下是温润柔软的青苔,踩上去便留下一个脚印,水滴打湿了皂色靴子,打湿了粗布麻衣,仇小三非但不觉着难受,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山里特有的风从峡谷里吹出来,卷起村子前面大河里的水汽,吹过他的脸颊,带起他的头发,久违的的亲切感。手掌拂过青砖,抚过柳条,抚过孩童的头顶,顺着青石板,仇小三来到凡间客栈的门口,大门关着,楼顶插着的白色旌旗飘摇,“唰唰唰”的响个不停,上面的破洞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他停下步子,闻着弥漫的果酒香味会心一笑,双手轻轻的推开大门,踏入楼中。“臭婆娘,我回来了。”仇小三轻声喊道,不见有动静,他便又喊了两声,臭婆娘还是没有出来,他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臭婆娘莫不是又背着我出去偷男人了?”“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舍得回来看我。”声音是从转角后面传出来的,仇小三走过去,隐隐看到一抹红色裙角荡起,他心中急迫,眼眶莫名一红,噙着滚烫的眼泪努力不让它留下来,仇小三心想,一定是许久没有看到臭婆娘才会这样,他张开双手,迈着急切的步子,一跑着,就如儿时一般,每次臭婆娘从外面带了好吃的他都是这样的。然而转角过去,只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扑火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痛刺激着仇小三。“轰”脑海中一声巨响,黑暗散去,仇小三睁开眼,两个狱卒给他带上枷锁,手脚捆上铁锁,“该上路了。”其中一个捕快说完,便拉着铁链走在前头,他费力的站起来,三十斤的枷锁带着每踏出一步都很吃力,可仇小三依旧打的笔直,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排淡淡的血印。
走到拐角处,他回头朝诸葛卧龙投过去个平淡的眼神,随即在叮咚叮咚的铁链撞击声中,奔赴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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