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想起那晚崔定和他谈话时候的步步紧逼的情景。虽然没有强迫他签这个军令状,其实和强迫也差不多。崔定那个把“军令状”咔哒一声锁起来的动作,当时就让江风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事实是,那晚崔定确实没先提什么军令状,是江风自己为表决心而做出的一时冲动。现在听郑爽问他这个,只好实话实说:是我自己签的。
郑爽盯了他好一阵,似乎要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最后唉了一声,摇摇头,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来回在屋子里踱步,眉头皱的更紧了。
江风呆呆地坐着,大脑有些短路。自那晚和崔定签了军令状后,他一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是太冲动了。创卫是大家的事,不单单涉及住建局,公安局、工商局、卫生局、以及各区政府、各街道办事处等等都是责任单位,市创卫办成立的督查组就有十个,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功亏一篑,怎么能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去押这个大家都承担责任的宝呢?
虽然后悔,但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也不可能去找崔定把军令状要回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工作,自己拼命地工作,把住建局全系统两千多名职工都调动起来,没明没夜地拼命工作,为此他落下了不少意见,说他太激进。
江风的想法是,市领导这么重视,只要按照创卫标准扎扎实实地落实好每项工作,云湖创卫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崔定说了,到时候把军令状和奖章一块交给他的,江风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虽然心里很没谱,但他还要奋斗。
不过现在,看到郑爽来回踱步的身影和她紧锁的眉头,江风的这个决心有些动摇了。凭心而论,他和郑爽最近虽然一直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但他能够感觉出来,自己仍然在郑爽心中,郑爽一直在暗中关照着他,虽然因为身份的关系,这种默默的关怀表现的并不明显。但今天郑爽好像是淡定不下来了,江风再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惴惴不安中,郑爽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带着惋惜又带着气愤地说,江风,你上当了!
如一盆雪水从江风头上浇下,让他的思维瞬间都结了冰。愣了好几秒钟,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郑市长,您是说,我,我上了崔……书记的当?
郑爽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走回去,重新在办公桌后面坐了。江风发现,因为生气,她的嘴唇微微发紫。她轻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阴险,太阴险了。
江风的心往下沉着,沉着,快要落到地板上了。他还从来没有听郑爽说过崔定阴险。想当年,他们可是钢铁盟友啊。崔定被陷害,身陷囹圄之际,同样受到苏荣报复的郑爽及时对他伸出援手,安排自己的小情人江风明察暗访,取得了那段关键的录像,崔定才得以昭雪,才来了个咸鱼大翻身,否则他哪里会有今天?没想到世事变迁,恩将仇报的故事活生生上演,昔日的盟友之间,也要用上“阴险”二字了。
江风强迫自己冷静一些,问郑爽说,郑市长,您是说,我签军令状这个事情,有可能是个圈套?
郑爽用手中的水笔敲着笔记本,愤愤地说,不是可能,而是就是。上午的常委会上,崔书记把你的那个军令状拿出来了,说是要鼓舞士气,其实是给各个常委先打了个招呼,为的是今后好拿掉你这个住建局局长。江风你知道吗,这次争创全国卫生城市,省里是有指标的。全省八个地市,有三个已经创卫成功,剩下的五个中,这次申报的只有两个,就是我们云湖和方平。但国只给一个指标,是二选一的,并且省里早已经内定给了方平市,我们云湖根本没戏!
闻听此言,江风急了。他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问郑爽说,那,那,这是最近才定的吗?
郑爽摇摇头说,去年就已经定了。也就是说,你给崔书记签军令状以前就定了。
江风浑身一阵冰凉,如掉进了冰窖,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说,是不是崔书记不知道内定这个事?他在会上多次说创卫一定要成功的。
郑爽叹了口气说,唉,也怪我没有提前给你透个气。内定这个事,知道的范围很小。云湖这边,只有我和崔书记两人知道。这是省委邓锦江书记亲自定下的,我们云湖下次才有机会。之所以没有把这个消息扩散,之所以创卫工作还要抓这么紧,一是因为内定这个事情太敏感,二是因为我们云湖城市基础设施确实太差了,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改变的,所以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搞。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利用这件事设了个圈套,眼看着你往里钻!
郑爽真的生气了,脸色微微涨红,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
江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崔定的阴险,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这样看来,他根本没打算让他江风在住建局局长这个位子上坐长久 。江风这会几乎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愤怒之余,他又感觉到非常寒心,非常窝囊,又觉得受到了愚弄。他在心里狠狠地把崔定咒骂了一番,呼地站了起来,愤愤地说,这只老狐狸,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作者新书已经在微信公众号开始直播,快去先睹为快吧!公众号“坐看云起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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