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亭忙制止儿子:“够了够了,那么长,你要背到何时呢。”
存懋就停了下来,咽下一口吐沫润润喉咙,继而背诵起《涑水家仪》:“凡为宫室,必辨内外,深宫固门内外部共井,不共浴室,不共厕。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男子夜行以烛,妇人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女仆无故,不出中门,有故出中门,亦必拥蔽其面。铃下苍头,但主通内外宫,传致内外之物。”
童声稚气,表情认真,惹得雍正频频颔首,继而联系到自己的儿子,倘或弘时有舒家二郎一半的长进,自己也不会气到想断绝父子关系。
心中喜欢存懋,一招手:“过来。”
存懋果真就走了过去。
庞氏和舒兰亭对望一眼,虽然存懋聪明,到底是个孩子,就怕他给皇上不停夸赞,骄傲下会出状况。
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存懋到了雍正跟前,雍正指着三春道:“你们是同母所生,为何朕感觉你与姐姐,并不亲近呢?”
舒兰亭欲开口,又怕御前失礼,庞氏欲开口,更怕欲盖弥彰。
一家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存懋身上。
小家伙倒是镇定自若,完全没发生什么事一般,来到三春跟前,看着三春的脸道:“你不像姐姐。”
三春的心一下子给风吹到了天上。
舒家人亦是悉数变了脸色。
静香吓得手不停的抖。
雍正敛额:“唔?”
三春面色平静,柔声问:“是不是分开久了,本宫怎么就不像姐姐了?”
存懋道:“姐姐在家时不穿这种衣裳,也不穿这种鞋子,姐姐不会画这种细长的眉,姐姐没有现在这么好看,姐姐也不会说本宫,我也不必唤姐姐为娘娘,所以姐姐都不像姐姐了。”
舒家所有人在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三春抬手摸摸存懋的小胖脸,感叹好个聪明的孩子,打心里喜欢他,蔼然道:“姐姐在家时是舒小姐,而今姐姐是舒嫔,所以姐姐现在必须穿这种衣裳和这种鞋子,姐姐在家时不会画这么细长的眉,是因为家里没有宫中这种螺子黛,姐姐之所以要自称本宫,这是规矩,而你必须唤姐姐为娘娘,这也是规矩,规矩你懂吗,规矩就是天下人该遵守的言行典范,否则就乱规矩。”
存懋听罢,点头:“小民懂了。”
一个小孩子,这样自称,又滑稽又可爱。
三春抓过他的小胖手抚摸着,微笑道:“不过,本宫准你叫本宫仍旧为姐姐。”
存懋就特别高兴:“真的可以吗?”
三春点点头:“想必皇上不会反对的。”
雍正哈哈一笑:“朕当然不会反对,朕还决定,晋舒嫔为舒妃,并特许舒存懋随便出入宫禁看望舒妃。”
苏培盛接着道:“奴才等下就去内务府传旨。”
三春慌忙离座,跪伏在地,叩头谢恩。
舒家人也随着三春跪,齐声高呼,万岁万岁。
正此时,前朝有事,雍正就起驾离开储秀宫。
三春携舒家人恭送其离开,待宫门关闭,她立即对成云天道:“带女眷们往偏殿吃茶用点心,舒大人和舒夫人留下。”
舒大人,即舒兰亭,舒夫人,众人皆愣。
三春看向庞氏,莞尔一笑:“咱们母女久别,本宫有些话说。”
庞氏垂头:“遵舒妃娘娘之命。”
成云天带着舒家其他人去了偏殿。
三春带着舒兰亭和庞氏进到内间,只留下静香,剩下的宫女一概屏退,殿中止于她和舒兰亭、庞氏并静香时,她道:“舒大人,我并不是你的女儿舒婉柔。”
虽然早看出了,听三春亲口承认,舒兰亭还是吃惊不小:“那么娘娘是?”
三春看向静香:“你来说吧。”
静香点头,转而跪向舒兰亭,含泪道:“大人,小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实也早料到了,舒兰亭听闻女儿没了,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怅然道:“她们母女,在那里团聚了,也好,彼此都不孤单。”
他的隐忍让三春侧目。
静香接着道:“奴婢一路追小姐而来,差点给官兵抓住打死,后来给人救下,又辗转认识了娘娘,娘娘本叫,本叫……”
她不知该不该说出三春的真实身份,是以欲言又止。
三春微微一笑:“我本叫李三春,家父遭人陷害,家道中落,流落京城,认识了静香,她想救舒大人,非皇上不能也,而我想给父亲家人报仇,亦是非皇上不能也,所以我假冒舒小姐进了宫。”
她刻意隐瞒了自己是吕灵瑟,是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舒兰亭害怕。
舒兰亭还是有些惊惧:“假冒?一旦给人识破,这是欺君之罪啊。”
静香哭道:“奴婢当时一心救大人,管不了那么多。”
三春也道:“若无静香,我根本学不来舒小姐,不进宫告御状,你现在早给砍头了,而舒家人,也都在宁古塔于披甲人为奴呢。”
舒兰亭权衡利弊,仍旧忧心忡忡:“此事非同小可。”
三春接着道:“所以请舒大人留下,咱们商量个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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