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染抱着那个捡来的小孩回家的时候,莫跟着走到了家门口,却没有进去。
因为他接到了一通电话。高枫的电话。
电话里高枫的声音很疲惫,很憔悴,他说,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今天,是我第一次和怜儿告白的日子。我掐着手指头数着,竟然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她了。莫,我太累了。
莫咬了咬牙,眼睛中也漫了疲惫,那天的火光依稀可见,他勉强笑了笑,说好,你等着,我去找你。
雨就是在那个时候下起来的。下的突然,没有预兆,莫瞬间浑身就湿透了。他没注意到月光是什么时候被云遮掩了个彻底,他扭了两下脖子,向前走去。
高枫的小诊所隐没在一条很深的小巷子中,莫拎着一箱啤酒刚从巷子口出来,一眼便看到一动不动的平躺在诊所门前,像是被雨砸进了地面一般的高枫。他瞳孔猛地缩了缩,紧走两步冲到地上的人的前面,正对上一双灰暗的沧桑的眼睛,眼角纹路深重,一头银灰色的白发被雨打湿扭曲的散在地面上,嘴角的胡茬细密繁疏,右手还拿这个空了的酒瓶,看到莫的时候还对他扯了个不是很好看的笑,然后冲着他扬了扬手里的瓶子。
“小莫子,你来了。”
莫神情松了松,但随即就皱起眉,瞪着眼睛看着他,咬了半天牙也没说出话,只是一把搀起在地上瘫成软体动物的高枫,用后背撞开诊所半虚掩着的门,一使劲把他扔了进去,正砸中了歪斜摆在房间里的桌子角。
房间狭小昏暗,没有灯,只有一根蜡烛盛着微弱的火光风中摇曳。一眼望过去脏乱差到让人不能相信这是个诊所,香烟缭绕烟尘飞扬,烟头酒瓶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甚至湮没了不少真正的医疗器械。莫撇着嘴皱着眉,“喂,你能不能……”
“哎,哎哎哎哎哎哟疼死我了……”高枫根本没听到莫的不满,哎哟哟的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皱着眉摸了摸自己撞到桌角肩膀,扬起右手把酒瓶口对着自己的嘴倒了两下,翻了个白眼嘴角抿出了一声冷哼,然后甩手就把酒瓶扔了。另一只手在地上瞎划拉,摸到了半支烟,高枫举着烟冲着雨水泛起的光照了照,呲了呲牙挑了挑眉,就把那半支烟塞到嘴里叼着。
莫看着高枫一副酒醉混生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正想开口接着好好骂他两句,张了半天嘴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把他带来的那一箱啤酒拖到两个人中间,然后用脚撇开了一小圈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随手掏出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瓶盖,一口气灌了个满瓶。
雨势丝毫未减,水珠砸落到石子路上,划出了一丝哀默。
高枫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他叼着那半根烟,声音沙哑破碎,眼中倒映着雨幕,“十二年,十二年了。我认识小怜十二年,我看着她长大,我和她一起长大,我那么爱她,我那么……她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
“她没死!”莫神色猛然厉害了起来,他刷的站了起来一扬手把手中的空瓶子狠狠摔到地上,碎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莫的眼中火光盛大,他剧烈的呼吸着,眼角都克制不住的抖动,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的使着劲。莫缓慢而深重的做好几个深呼吸才逐渐平静下来,手还是颤抖着,一把夺过了高枫嘴里叼着的半根烟,颤颤巍巍的拿过桌上燃的只剩一般的蜡烛把那根烟重新点燃,猛吸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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