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给我上课吗?”
邱明山冷冷说道。
他是实在没有想到,范鸿宇嘴里会冒出这么一段话来。在他眼里,范鸿宇压根就是一个小孩,刚刚从学校毕业,懂得什么?竟然在他面前长篇大论。
“不敢。但是邱记,我确实认为,走极端,矫枉过正是很危险的。”
邱明山的双眉再次扬了起来:“你说我在走极端?我在矫枉过正?你知不知道彦华地区的实际情况?我们是贫困省的贫困地区,干部年龄结构严重老化。绝大部分干部思想僵化,墨守成规,从心里排斥新生事物,排斥改革。这种情况不改变,不扭转,彦华的经济建设怎么搞上去?人民群众怎么脱贫致富奔小康?”
范鸿宇的思路,益发清晰起来,抬起头,直视邱明山,坚定地说道:“邱记,我没说解放思想不对,我也没说不要改革创新。我是说,在强调解放思想,深入改革的同时,必须要坚持我们的信仰,坚持加强对干部队伍的思想教育。防止否定一切的情况发生。我国有句古话,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我们一味地强调解放思想,打破桎梏,打烂过去的一切坛坛罐罐,而忽视了对干部队伍的教育和监督,那么,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下面的同志,揣摩上级的心思,会在自由化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现在我们是患贫,不久之后,恐怕就要患不均了。干部队伍不建设好,监督工作不做好,我们创造再多的财富,也不一定能够实现我们的理想。这是一个事情的两个方面,缺一不可。”
这不是范鸿宇的“首创”,只是将他在另一个世界所到的,所听到的,所思考的东西提前转述出来。在另一个世界,随着经济的持续发展,患不均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成为造成社会不安定团结的主要因素。
富裕了,却不见得幸福了!
邱明山是真的愣住了。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位成熟稳重的中年干部,哪怕这位干部的身份地位,与范鸿宇相当,只是一名小小的办公室工作人员,邱明山也不会如此吃惊。
但是范鸿宇,实在太过年轻。
范卫国家的二小子,什么时候这样出息了?
这番道理,就算是范卫国,也未必能讲得出来。
在此之前,邱明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范卫国。在他想来,干出这种“悖逆”之事,范鸿宇本人肯定只是被指使。
小屁孩一个,懂什么呢?
必定还有隐藏在他身后的人未曾浮出水面。
邱明山就是想要将这个人揪出来!
邱明山不愿意斗争,希望所有的同志都能齐心协力搞好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邱明山害怕斗争。如果斗争不可避免,邱明山不惮一战。
只是对方偏偏利用的是他亲近的晚辈,倒是让邱明山感到为难了。
甚至当初怀疑到范卫国时,邱明山心中隐隐作痛。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是何种滋味?
雷云刚恰才已经将这种愤怒和失望发泄出来了。
然而现在,邱明山有点动摇了。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只是眼前这个后生子所为?
他当真有这份见识,有这份胆魄?
“你明白,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有先后顺序?”
愣怔稍顷,邱明山沉声说道。
“是的,邱记,我明白。但我认为,一支有坚定信仰的合格的干部队伍,才是一切的基础。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如果我们现在忽略了这个工作,将来也许不得不花百倍乃至千倍的精力和代价来进行扭转,也许还不见得有效果。新的既得利益阶层一旦形成,就会变得难以撼动。尤其是依靠这个阶层的少部分人去撼动和改变大多数人的观点,让他们放弃到手的利益,更加困难重重。干部队伍的建设和监督,任何时候都是头等大事。治国,唯治吏而已!”
范鸿宇缓缓说道。
邱明山是真的震惊了。
治国,唯治吏而已!
千古至理啊。
再也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从范鸿宇嘴里说出来。
刹那间,邱明山甚至有了“妖孽”的感觉。
“这么说,你真是给我上课来了?”
良久,邱明山才说道,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之意。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被范鸿宇打动了。
“邱记,为什么政治理念之争,不能相互融合,取长补短?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斗争,是为了找到正确的方向,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相互融合,相互学习,同样能够达到这个目的。”
范鸿宇说到这里,略略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坚毅之色。
“邱记,请恕我狂妄。在政治局势不稳定的时候,原则固然要坚持。但最大的原则,乃是保护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伟大领袖曾经教导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请邱记三思!”
你要是被“干掉”了,你有多少原则,有多少理想抱负,都是白搭!
邱明山刹那间瞪大了眼睛。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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