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苎萝斋冷心云的书房里,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常常烧着一个火盆的,冷心云不要和不喜欢的画作或字幅,她都是会亲自把它们烧掉,就从来没有一幅字画是流出过苎萝斋一步的。
“侧妃,您这是在干什么啊,那幅仕女图您可是已经画了有好几天了,这不是都快完成了吗,您怎么把它烧掉了。”锦梦一进来就看见了冷心云把那幅仕女图丢进火盆的动作,想救都来不及了。
“快完成了,就是还没有完成,况且刚刚我画错了一笔,它已经不会再是一副完美的画作了,留之无用。”冷心云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幅她耗费了不少心血的仕女图,慢慢的在火盆里化为灰烬,好久、好久都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炎热的盛夏,但就是在这平常了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在徐幼珊还为了那些从她眼前溜走的珍宝而哀嚎不已的时候,在这个楚王府里,却已经渐渐有了一些不明显,但却并不是微不足道的改变,就像暗涌一般,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就渐渐的流过了整个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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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还是去年的端午节吧,徐幼珊还是和徐幼容她们一起过的,而且就是那个端午节上,徐幼容和徐明嬗这两个活宝,还想设计撮合徐明婳和翟玉,但最后她们的大计都还没来得及实行,在端午节晚上的灯火上,徐幼容、徐明婳和翟玉就已经与大部队走散了。
他们三人的这一走散,还害得徐明嬗和徐幼珊他们担心不已,一晚上就都在担心他们三人怎么样了,但他们三个倒好。先是和徐幼珊一行人被人群冲散的徐幼容,不仅偶遇到了聂苏泫,而且后人家还乐不思蜀的跟着聂苏泫蹦跶了一晚上,完全就没想过徐幼珊他们会怎样的担心。
至于徐明婳和翟玉,比起徐幼容的罪行来说就好多了,两人因也是被人群冲散,和徐幼珊他们分开了。但人家顺着人群走了一~~~大圈后。就主动归队了,哪像某人啊,乐不思蜀了一整个晚上。在灯会快要结束,人群也终于散了后,一直在原地担心徐幼容担心得不行的人,却被裴氏从府里派来的人告知。徐幼容已经安然的被聂苏泫送回东阳巷了。
这消息,真是打的徐幼珊几人一愣一愣的。虽说第一时间他们想到的是徐幼容没事就好,但随后几人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而再往回一想,瞬间徐明嬗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徐明嬗拉着徐幼珊和徐明婳就杀回了东阳巷。而之后徐幼容自然是受到了其他三人的浓浓“关爱”。
楚王府,泊微后云里,徐幼珊躺在软榻上。在这个临近端午节的夜晚,想起去年在端午节里发生的一切趣事。顿时觉得好笑,可好笑之后,徐幼珊又觉得有些难过了,今年的端午节,看来她是不能和大伯母、大姐她们几人一起过了,现下徐幼珊已经是楚王妃,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不宜与徐家走得太近的。
除了逢年过节外,平时他们之间连来往都最好是降到最低的,那在这个端午节,徐幼珊顶多就是派吴林氏她们回去送礼和替她问候罢了,徐幼珊要亲自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唉……”
徐幼珊在软榻上抱着水红色绣桃花瓣的大迎枕翻过来、滚过去的折腾了好一阵后,就起身了,把那些惆怅都抛到脑后,进耳房梳洗沐浴去了,等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后,徐幼珊就上床安寝了,准备迎接明天端午节的到来。
端午节的一早,在徐幼珊早就准备好以后,王霓裳和冷心云就相携来泊微后云像徐幼珊问安了,因为是端午节,所以就算今天不是初一和十五,但王霓裳二人还是来像徐幼珊请安,顺道端午节的问候。
可昨天谢璟乃是在冷心云的苎萝斋里安歇的,因此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今天一早在冷心云比王霓裳晚来一步的到达了泊微后云后,她脸上那遮都遮不住的娇媚和酡红,让她更是在满脸的娇羞里被显示的十分醒目,让徐幼珊努力想忽视一下都做不到。
“咳”于是最后,在冷心云又频频红着脸的挪动身子,表示身子有些不适时,徐幼珊终于是受不了的说道:“冷侧妃啊,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不然要是真有什么不好,那以后怎么服侍王爷呢,你就先回去吧。”
徐幼珊说这番话,可还就是真的打官腔了,根本就一点别的意思都是没有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徐幼珊这番话说完后,冷心云娇媚的大眼顿时一凝,然后就飞快的说道:“王妃这话说的对,心云的确是要多多保重身子,不能让身子受到什么伤害才好,不然要是不能好好的服侍王爷,这不就辜负了王爷对心云这么多的宠爱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啊?徐幼珊心里打了个问号,冷心云这话里有话的架势,徐幼珊就算再笨也是听出来了的,只是听不大懂冷心云这是什么意思罢了。
但听不出归听不出,可徐幼珊却还是面带微笑的举起了茶盖,轻啜了一口茶,而冷心云这时也起身了,在向着徐幼珊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反倒是王霓裳,在刚刚冷心云一直有意无意的俏脸酡红时,她却还是雍容的笑着,并且还一脸真心实意般的关心冷心云,与冷心云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看得徐幼珊暗暗的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侧妃,要是没事,你也回去吧,这天就要热起来了,到时回去就有些闷热了。”
而在冷心云走后,王霓裳却还留在了泊微后云,徐幼珊在和王霓裳寒暄了一会儿后,也下逐客令了,毕竟和王霓裳说话。徐幼珊也是累,总觉得这聪明人有颗七窍玲珑心,一不注意,自己不是会被她套了话,就是被她设计,因而在对着王霓裳时,徐幼珊话出口前都要过三遍。这实在的太累了。
“王妃说的是。霓裳感激您这么贴心,那霓裳就先告辞了。”
王霓裳起身,在向徐幼珊行了一礼后。也就告辞了,而在王霓裳雍容的离开以后,徐幼珊一直端着的身子就完全瘫倒在炕上了,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是难对付死了,亏得她和谢璟不是真的。不然光和这两人斗,她还不就先被她们俩给耗的油尽灯枯了?
“王妃,王侧妃已经离开泊微后云了。”而在徐幼珊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了炕上时,外面去盯梢的月黛回来了。向徐幼珊禀报道。
“嗯,离开就好,这两人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徐幼珊无力的摆了摆手的说道。
“就是。你们看看刚才那个冷侧妃,故意一脸娇羞的来给王妃请安。摆明了就是要来气王妃的,要不是王妃和王爷根本就不……”
“楚黛,住嘴。”刘妈妈忽然大喝。
而楚黛对冷心云那是真气愤啊,气愤的都有些话不过脑了的就要说出徐幼珊和谢璟不是真夫妻的一事了,幸得刘妈妈大喝,楚黛才赶忙回神的住了嘴,但此时屋里的气氛瞬间冰冻,楚黛有些惊慌的看向徐幼珊,而徐幼珊则是凝了眼的看着楚黛,不发一语。
“王妃。”楚黛小声的唤道。
但徐幼珊却还是不说话,只是一语不发的凝眼看着楚黛,使得楚黛浑身发冷,都开始有些微微发抖了,而在此时,刘妈妈也向徐幼珊说道:“王妃,楚黛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气愤不过,才会口不择言的,您不要生气,楚黛她一定不会再犯了。”
谢璟和徐幼珊假婚一事,是有多严重,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现下知道这件事得真相的只有少少的几个人而已,在谢璟那边,自然就是江春入的酒财色三大掌柜和闻歌几人,而且不知为何,谢璟居然连沉香都瞒着,因而在谢璟那边,知道实情的人很少。
至于徐幼珊这边,知道她和谢璟假婚的人,当然就是吴林氏、刘妈妈、楚黛和月黛几人,而就算这样,再加上谢璟那边,知道此事的人也是很少了的,因此可以看出谢璟和徐幼珊对于此事是怎样的小心翼翼,所以在现下,当楚黛这么轻易的就差点把这事脱口而出时,刘妈妈才会那么紧张的喝住了她,而徐幼珊也才会突然这么冷凝的看着楚黛,让楚黛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王妃,楚黛知错了,再没下次,请您恕罪。”楚黛对徐幼珊沉声说道。
“楚黛,你知道我觉得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吗?就是犯了大错的人对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就因为不是故意的犯错,才更可怕。”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徐幼珊看着楚黛,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楚黛,你记住了,犯错没什么,但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把这种错误的严重性放在心上,你知道了吗?”
“王妃,奴婢知道了。”楚黛神色肃穆的向徐幼珊答道。
“知道就行了,起来吧,别跪着了。”徐幼珊向楚黛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而楚黛也有些自责的依言起身,旁边的刘妈妈和月黛看着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且对徐幼珊也有些感激,但徐幼珊却没理她们,而是又马上精神不振的瘫倒在炕上,被这炎热的气候给彻底打败了。
至于刚刚楚黛的那个小插曲,徐幼珊是早就抛到脑后去了的,毕竟对于楚黛的忠诚,徐幼珊还是没有一点疑心的,因此在楚黛知道了,关于谢璟和徐幼珊的这件事,是得得到最高机密的严防时,那就是够了的,因为就算是在这泊微后云里,没有一个不是徐幼珊的人,可徐幼珊也还是知道的,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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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又称端阳节,是大周的传统节日,在这一天里,是神都热闹不已的一天,而在楚王府里,这也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在赵嬷嬷的主持下,王府里的奴仆们都忙着挂艾草、薰苍术,人人都是忙得不亦乐乎的那种,就连此时已是大中午,气候最热的时候的泊微后云里,也是一样。
烈日,徐幼珊躺在屋里。绝不踏出房门一步。遭受烈日毒害,但楚黛和月黛两个小丫头却兴致高昂的在领着一群小丫鬟,在院子里忙活。就算忙的汗流浃背,她们的脸上也是一直在笑个不停,让远远在屋里看着她们的徐幼珊,禁不住的感叹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王妃。您大楚黛、月黛那俩丫头也不过就是一两岁吧。”而在徐幼珊身边,用浅紫折枝花卉羽扇为她轻轻扇着风的吴林氏。听到这番话后,却更是禁不住的笑道。
“呃,虽年龄上是只大了那么一、两岁,但吴妈妈。我比那俩丫头心智成熟的差别可不少哦。”徐幼珊愣了一愣后,马上挺起小胸脯反驳道。
但看着徐幼珊这样,吴林氏却是回头和刘妈妈对望了一眼后。非常、极其敷衍的答道:“是是是,王妃您比楚黛、月黛俩丫头的心智。那是成熟了很多很多的。”吴林氏和刘妈妈嘴角都有一丝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而这番话是有多敷衍,徐幼珊也早就听出来了,于是她有些黑脸的看向吴林氏和刘妈妈,想义正言辞的对她们说,她们的这种态度很不好、非常不好,但还没等徐幼珊开口呢,在院里笑闹的声音却突然全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得请安声:“参见王爷。”
谢璟来了?
徐幼珊和吴林氏、刘妈妈飞快的对望了一眼后,她就起身了,在吴林氏二人飞快的为徐幼珊整了整裳袍后,徐幼珊就扶着吴林氏的手出去,在大门外向着正走过来的谢璟福了一礼后,就起身道:“王爷怎么会在这时过来?”
庭院里,因了谢璟的到来,倒是霎时就有一院子在低头行礼的人,而谢璟也在这么多人前轻握着徐幼珊的手进屋,然后温雅笑道:“没什么,就是今天乃是端阳节,所以回府早了些,也顺路来看看你。”
谢璟在徐幼珊面前一露出这种笑容时,徐幼珊就知道有情况了,而在两人进屋后,谢璟就挥退所有人时,徐幼珊也眼尖的就发现在谢璟的随行人员里,多了一、两个眼生的仆从,因此当房里都只剩下她和谢璟二人时,谢璟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果然就卸下了,但还不等徐幼珊要问些什么时,他却已经径直走向里间了。
“进来。”
徐幼珊撇了撇嘴,但还是依言跟着谢璟进了里间,然后不等她问,他就为她解惑道:“刚刚那群人里,有父皇今天才赐给我的两个护卫,以后我怕是得常常带着他们了。”谢璟一屁股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看着正对后院的那扇黄花梨木的大窗外,那些在风里摇曳的紫诸花瓣。
“圣上这是派他们来监视你的?为什么啊?”徐幼珊不解的问道。
周惠帝对谢璟的不喜,在徐幼珊嫁给谢璟的这段时间里,是了解的非常透彻了,而也是因了周惠帝对谢璟不喜到了一种连徐幼珊都吃惊的地步的原因,对于谢璟,周惠帝也是漠视他到了一种地步的,因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不管谢璟做了什么事,周惠帝都是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的。
但就是这样漠视谢璟的周惠帝,此时怎么会派人来监视谢璟呢?而且说的再不好听一点,谢璟是连周惠帝因不相信,而要派人去监视的那种人都还要不如的,最起码在论起周惠帝的关心度而言,对于谢璟,周惠帝是真的一点关心都没有的。
“不为什么,只不过就是因前两天在南华山上的遇袭事件。”谢璟淡淡的说道。
“啊?”徐幼珊没听懂,本来是坐在了离谢璟有一点距离地方的人儿,此时疑惑的也跑到了临窗的大炕边,在离谢璟只有三步距离的地方坐下,问道:“这关那件事什么关系啊,我们是被袭击的人,但圣上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你?”
按理说……或是就按表面形成的事情来看,他们才是受害者啊,不是应该被保护的那个吗,怎么现在变成监视了?或者是说,她该把这种监视看做为一种保护?
徐幼珊不解的看着谢璟。而谢璟却一直看着窗外,这让徐幼珊终于能不用只盯着他的下巴看,而是光明正大的花痴他的侧颜了,只是这样也让徐幼珊看不见谢璟此时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但看不见谢璟的此时的表情,徐幼珊却听见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嘲讽十足的说道:“就是在昨天。督天府府尹徐大人、也就是你的大伯父在蛛丝马迹里抓住了谢玟的尾巴。可就在你大伯父把牵扯到了谢玟的证供呈给父皇,父皇雷霆大怒的把谢玟叫到御前,责问他此事时。谢玟只是声泪俱下的说了几句他是冤枉被的,这整件事都是我使计引诱他得下属来攻击我自己的,谢玟是完全不知情的,而今天父皇居然就赐给了我两个贴身护卫。”
谢璟话说的很轻。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笑意,只是那些嘲讽。听在了徐幼珊的耳里,说有多刺耳就可以有多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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