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豆眼圈慢慢红上来了,已经可怜巴巴了,可她心里仍旧转了转主意,想事情再急也不能自乱阵脚,越急越得沉住气,于是她低下了头,继续走,不叫第五看见她流泪。舒殢殩獍
这就是惯于自立的人,天塌下来,她也还顾得上想想:是蹲下让天砸呢,还是躺下让天来砸,总归是凡事都想要个周全。
殊不知人家不周全的人也不见得比她活的差,比如第五,就从来不想周全不周全,天塌了没关系,不还有扈霸熊跟姚明么!
他这个凡事不周全的人横是没看出豆变了脸子,去宿舍磨了一阵,一遍一遍地看表,倒好像坐得不大耐烦。
越是这样,豆越心上悬得慌,怕不是他家不准结婚,而是他自个儿没多大结婚心思呢嫘。
人一急就犯傻、就变的不聪明。
豆也犯这个毛病了,她从没给第五倒过水,今儿给第五倒了杯水,总得喝完水再走吧,再说自己也是笨,看看短信上的女孩多嗲,比起来,自己就是一个乡巴佬或木头疙瘩,木头就罢了,现在还又是愁眉苦脸的一根儿木头。男人能待见这种人吗?第五八成儿是给那些女的绕花眼了。
她怕自己显得苦奄奄的,于是破天荒地讲起笑话来,普通笑话第五怕是还不稀罕,就委屈自己迎合他,给他讲荤笑话轹。
豆说有个泼妇走丢了猪,气得骂街,说:“偷猪的那个人啊,我叫那驴子使家伙入你!”
又说:“我还不叫驴子入哩,我叫大象使家伙入你!”
“啥是入?”第五不怀好意地笑问。
豆一看他那双坏笑的眼,他不懂才怪?
不理他,继续向下,说那婆子骂着骂着又说:“我还不叫大象入哩,我叫第五宏途入你,入不死你才叫可怪哩!”
“哈哈哈……”第五大笑,使枕头冲她肩上一打,“胡说吧你!”
俩人笑成一堆,豆想问:你们家过寿也算一桩礼吗?听过一年不能娶两房媳妇的,没听过连过寿也算!”这也是她忽然意识到的,这完全是个借口呀!
正要问,第五电话响了,梁斌叫他到秀水二号,他鼓动月儿一起去,豆不去,结果他就要走。
往常豆恨不得他赶紧滚蛋,今儿却颇是伤怀,觉着第五不管她了。
是人都一样,饶是豆那般要强的人,在万般无奈之下也想着有个靠的。
这个靠的目标跟她要了一把锛子走了,她不敢不给,她觉着第五这时候真是又高又大又能耐,反正她比他不上,反正他能回去逼父母办婚宴,她就不能。不光把抽屉里钢锛都给他了,还给了他一张老人头。
给的时候她捏着钱的一角儿吞吞吐吐不放手,第五拉锯似的扯了扯没扯过来,豆问了上面的话。
第五说是呀,我们家讲究多!
说完拿着钱风一样刮没影儿了。
他走后,豆把宿舍灯关了,天只是刚刚黑下来,还麻麻有点儿亮。她抱着枕头坐在窗前,想明儿堕胎吧!自己逼第五奉子成婚,叫他们家大人一辈子看不起她呀。
可是转念又想,不行哇,再堕一回胎的话,以后就怀不上了……
越想越怕,越想越没主意,到最后恨到第五身上来,第五是一步步地害她,鬼上身似的摆不脱。
这时候也不知谁在公共水房洗漱,脸盆牙刷之类的砰砰响,要命的是哼着山老大的小调,小调也不干她什么事,偏偏是唱着又一个又穷又楞的五哥:
“人家有钱在家中坐/可怜五哥没钱他放羊群/五哥他放羊在草滩/身披那个蓑衣/他手里拿着伞/怀中又抱着放羊的铲/”
豆拿指头堵住耳朵眼,声音还是漏进来:“等哪天我那五哥算帐拿回钱/小妹妹我来与五哥他把婚完/哎哟那个哎哟/我来与我五哥把婚完。”
这句话可彻底打败豆了,她掷开枕头就出门,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了,拔脚拐弯,去师哥宿舍借了一架望远镜。也不知要干嘛这是。
她这里距秀水二号远着呢,由北五环到东三环,不是说着就能到的,两小时后总算快到了,她却糊里糊涂下错了站,在建国门外大街站定了,觉着不对,又步行走到秀水街,这就把她的心事走没了,也不向前走了,随着几个外国人进了秀水街。
她已经决定了,不结婚了,明儿堕胎!给孩子找这么一个男人做爹,当妈的也不负责任,不如唉……
她一边戚戚然胡思乱想一边随着各国各色外国人在服装专区的过道缓缓行,耳边充斥着讲价还价的声音,one-hundred、two-hundred……她想明儿堕胎又至少得花three-hundred。
真是又花钱又受罪,可是男人就不知道可怜她。她也不是个铁人,一回又一回地伤身!什么命呀!
身边有两位老外夫妇买了黄绸中国龙袍,正欢天喜地地给儿子女儿试穿,两个大孩子穿起来了,旁边抱着奶瓶的小的还不依了,也要。没那么小号,服务员找了一顶瓜皮小帽给他戴了,这才安生,一家五口乐得跟什么似的……
豆想:原来外国人也这么爱孩子,再看那抱奶瓶的小孩子,眼睛蓝蓝的,脸子鼓鼓的,小帽子上颤颤巍巍晃着一团儿红绒球,真是天使一样……
她不由地退出来了,从秀水街到秀水二号足有一站地,她步行过去,沿路都是漆着红油的中国风小房子,里边改装成绿色的酒吧,老外围着绿色餐桌对坐着,吃着冒热气的咖啡,切着盘子里的牛肉,豆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真有点景况凄凉的意味了,这还小可,到了秀水二号的会所才叫心酸,不大点的院子里没一辆车泊着,却有穿着清宫戏服的巡视员在那里来回踱步,也是看家护院的意思,院子里那座红房子老远就向她冒着热气,里边灯红酒绿的,她觉着自己真是站在王府门楼下了,朱门酒肉臭的味道已经弥漫周身了。
她贴在门楼边儿的阴影处,偷偷望里边灯火通明,天气这样子冷,肚子又这样子饿,她不由就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就哭了,手帕也不愿去找,就拿袖子擦。
边哭边擦,好像孩童找不见妈了。
擦完又哽咽着举起望远镜,她带来望远镜就是想先看看第五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女的,他八成儿是有,压根儿他自己也没多少心思结婚。
她努力看了看,微微只看到些人影,她更急了。路边有人遛狗遛到她腿上,她也不察觉,狗走后,马路上的停车位上有车停下了,开车的人一面下车一面说:“那什么人,偷·拍呐?”
她也不听见,努力望着,那人又说:“是个小孩吧。”说实话豆的个头实在不能恭维。
可是有人犹犹豫豫地接口说:“怎么跟豆似的。”
她还是没有听到,直到第五的脸伸到望远镜里她才吓坏了!
她先是栖栖遑遑要解释,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忽然哭着跑了。
“豆!”第五要赶上去,却又停下,急急地跟梁斌要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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