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钱福想得太多,世人都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刻。小姐与太子的这一场桃色事件,多半会把脏水往小姐身上泼。
顾青莞脸色一白,道:“死过一回的人,又岂会为了几句闲话而动怒,福伯太小瞧于我了。”
“那便好!”钱福心中一松,“小姐快眯会眼吧,回府还有一盏茶的路辰呢。”
话音刚落,车身突然顿了一下。
“小姐,苏三爷拦在半路。”
顾青莞脸色一滞,道:“与他说,我乏累的很,不想见任何人。”
陈平跳下马车,走到路中与人交谈了几句,忽又折回来,“小姐,他说事关赵华阳的事,小姐还是见一见的好。”
顾青莞隐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青府的暖阁,两盏灯笼高悬,散着这晕暗的光,有种凄凉的意境。
苏子语眼中流光闪烁。
许久不见,她似乎高了一些,精致的五官与灯光相触,有幽蓝的光泽。
一向清冷的脸上,有种熟悉的神韵。这神韵只有热恋中的女子脸上才会出现。
苏子语心中一痛,到嘴的话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叹。
顾青莞看着他,淡淡道:“苏三爷找我何事?”
苏子语眼眶一热。
从前,她唤他子语或子语哥,现在她唤他苏侍卫,苏三爷,淡漠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苏子语朝天仰首,看了看天上一轮弯月,道:“六小姐陪我喝杯茶吧。”
顾青莞神色戒备的看着他,道:“晚间,我素来不喝茶,怕走了神。苏三爷有什么话,不防直说吧。”
苏子语不语。
四周寂寥无声,唯暖阁旁的一池湖水,在月下海这着清淡的波光。
顾青莞见状,冷笑道:“来人,给苏三爷砌一壶茶来。”
“不用,只把茶叶和杯子拿来,我自己来砌。”
顾青莞暗暗咬牙,看了看身后的月娘和春泥,冷哼道:“照三爷的话去做。”
苏三爷有三绝。
一绝为书;一绝为画;最绝为分茶。
案桌前,青衣男子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指尖夺了杯色,让人移不开眼晴。
若是前世的钱子奇,必拖腮凝视,生怕错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而现在……
顾青莞秀脸微扬,下颌与脖颈勾出上扬的角度,目不斜视,神情淡漠。
茶分好,白玉杯递进她的,苏子语微笑道:“六小姐,尝了尝吧。”
顾青莞嘴角一勾,接过杯子,轻啜一口。
“如何?”苏子语忍不住眼露期盼。
青莞淡笑,“不过尔尔。”
苏子语目光一黯,慢慢拿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饮罢,他脸上带着笑,笑意有几分凄然。
“能得六小姐一句‘尔尔’,已是极好。”
顾青莞没有功夫听他闲扯,能把人请进府,坐下喝茶,不过是想听听赵华阳的事。
所以,她很不客气地开口道:“苏三爷的闲话太多了,请说正题吧。”
苏子语身子一凛,失神地看着她。
从前,她叽叽呱呱在他耳边,总埋怨他的话太少了,有时痛恨极了,她便会用绣花鞋子踩在着他的,用力捻上几下。
她哪里知道,他不开口,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好听,像晨起窗外的小鸟,每一声都带着清脆,让人忍不住想静听。
“顾三爷迟迟不说正题,莫非是来骗茶喝的?”顾青莞心中的恨意,化作尖锐的言语,忍不住脱口而出。
拿着赵华阳作借口,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作给谁看?谁耐烦看?
苏子语深吸了口气,自嘲一笑道:“六小姐别急,容我喝完这一杯茶,再说不迟。”
“你……别得寸进尺。”
苏子语淡淡道:“不敢,子语有分寸。一杯茶,耽误不了六小姐多少时间,而六小姐得到的,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顾青莞没有再说话,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与他对峙,从来是她占得上风,将他逼迫得无所遁形,狼狈不堪。何时,他变得冷静的吓人。
想着上元灯节的那盏灯,一瞬间,顾青莞的心里有种毛骨悚然之感。然而,这种感觉仅仅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
她拿起盅茶,细细品着这岐山红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她倒想看看,这葫芦里罐的什么药。
心一静,茶品在嘴中,便有了滋味。比之七八年前,似乎长进了不少。一个负心绝义,贪生怕死的男人,能将分茶的手艺练得出神入化,可见此人的心,深不可测。
一茶喝罢,苏子语轻声开口,声音一如继往的温柔,“六小姐,赵华阳死前曾见过一个人。”
顾青莞心中一紧,“谁?”
“贤王赵璟玮!”
青莞眼中锐光四起,看着对面的人,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
片刻后,她扬声道:“苏三爷这是打算弃暗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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