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先生,我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处理。”李乐永再次沉稳地说,“首先,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时间搞清楚,不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就是司法上也有个举证和审判的过程。其次,这件事必须得有人负责,但是您觉得把销售助理推出去,她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看着会议桌那头的他,他是这样的笃定,让人安心。我记得我的手指曾经抚摸过那浓黑的眉毛,我曾经轻触过那坚毅的鼻梁。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他信我!
我突然哽咽了,不是因为被冤枉。
万先生不再说话了,看着李乐永。我身旁的Billy突然爆发了:“万先生,您都看见了吧?李总就是这样袒护刘西溪的。他为什么要袒护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就想说,公司就是公司,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咱们公司早上有人给李总送早餐,还天天花样翻新。同事出去吃饭,女孩子们吵着要坐他的车。本来这是别人的事情,不影响工作我本来也不想说什么。但是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一个因为个人恩怨而在工作上蓄意报复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万先生,这样我们怎么能开展工作?这工作没法干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众人都如同中了魔咒一样呆坐不动。
我也僵住了,浑身却止不住地发抖。今天要怎么才能过去,这事要怎么才能过去,我已经想投降了。老天,保佑我,保佑我!
“万先生,”李乐永平静地说,“一个优秀的公司优秀在什么地方?”
万先生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李乐永停顿一下接着说:“在于人才,在于功过分明。你要想员工能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家的事那样上心,全心全意地付出,那就需要公司把员工当成自己家人一样看待。要是你冤枉了自己的孩子,你心疼不心疼?而且Anne受冤枉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继续藏在公司里。
我说Anne是被冤枉的,我必然有我的道理。三天,给我三天,我可以找出这件事的真相。万先生,给我三天时间。”
万先生沉吟了一下:“好吧。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如果Anne是冤枉的,今天冤枉了她,明天就有可能冤枉了别人。那就给你三天。”
李乐永点点头,接着说:“至于Billy说的其他事情我不想回应,也不值得回应。不过,既然Billy说到这工作他没法干了,那看来我们销售部也留不住他了。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指出来:就是这个标之所以输掉,Billy要负百分之六十的责任。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偷换了信封,封上了标单封,只要Billy拆开了信封检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仔细,这是一个销售最最基本的要求。而Billy没有做到。而我应该负百分之十的责任。我当时应该留在公司里,等到Billy回来,把标书、价格标单准确无误地亲自交到他的手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责任则应当由那个偷换信封的人来负。所以Billy,无论是你自己想干不想干,总之销售部是不能再留你了。因为我觉得你不具备当销售经理的资格。万先生,您觉得呢?”
万先生沉默着,没有说话。看了看李乐永,又看了看秦冠才悠悠地开了口:“Chris,你是销售总监,识人辨人你应该是最在行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同意。”
“什么?”Billy叫起来,“这什么意思?放着有错的人不惩罚,倒说我……”
“Billy,”李乐永突然厉声叫道,是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你是销售经理,你是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经理。不管别人做了什么,标书和价格信封最终是从你的手里交出去的。你要全权负责。而且你在投标前一天擅自离岗。虽然我们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但是那也不是你不进行最后检查的原因。”
Billy冲天的气焰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最后还是万先生打破了沉默:“Chris说的有道理。不过,Chris,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找出真相,我也好向上面交代。我们既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别放过一个坏人。那今天就这样吧。”
李乐永缓慢地点点头。秦冠突然打起了哈哈:“仔细调查也好,随意的定罪是难以服众的,也是不公平的。不过我得讲一句公道话,Billy进入公司以来,工作兢兢业业,还是有不少成绩的,也不能一笔抹杀。既然Chris觉得Billy不适合再在销售部做了,那就转到我们业务发展部来吧。万先生,您觉得怎么样呢?”
万先生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吧,经理层级的调动,我们可以决定。既然你们两个总监都同意,那Billy就这几天把工作交接一下吧。 Chris,你说呢?”
“我没意见。我不认为平级调动是合适的做法,但是既然万先生决定了,我没意见。”李乐永平静地说。
“三堂会审”终于结束了,众人纷纷起身出去了。我坐在椅子上,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服。直到赵芭比进来收拾桌子,我才缓缓起身。
芭比沉默地把椅子摆好,擦擦桌子。我虚弱地站起来,缓步向外走去。快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芭比不屑的声音:“别做出那个样子。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回身看着她。
“哎,刘西溪,”她看看外面,凑近我说,“咱俩也算不错了,你给我交个实底儿。你跟李乐永是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的关系啊?他这么护着你。”
刚刚活动过来的身体又僵硬了,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但迟疑显然只会更增加别人的怀疑。我马上说道:“我们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啊?你觉得他能看上我吗?”
赵芭比点点头:“啊,好想去销售部工作啊。能天天看见这么一个上司,而且他还会这么呵护自己部门的人。唉,要是我能去销售部,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我勉强笑了一下,推门出去。
走到楼上,我看着李乐永办公室紧闭的门,脚步止不住地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请进”,我百感交集地推开了门。
“李总。”我说。
他皱了皱眉头:“没人的时候还是别这么叫我。我始终不太习惯。”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突然控制不住地眼睛一阵阵模糊。浑身的紧绷突然放松之后就会觉得分外软弱。
“谢谢!”我极力克制声音里的哭腔。
他平静地看着我:“现在还不是谢我的时候。我不单是为你,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你先平静一下。”他把纸巾递出来。
我用手抹去眼泪。
“平静了吗?”
我点点头。
“平静了就好。现在你把昨天下午的事再跟我说一遍。”
我竭力回忆着,把事情重新详细地说一遍。然而我仍然毫无头绪。到底我下班之后,这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我感到恐怖。
“好,你出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李乐永皱着眉听完我的讲述之后说。接着,他不再理会我,自己看起电脑来。我看了他一眼,自己推门出去了。
这件事激起的波澜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有人说我是故意的,有人说我冤枉的,有人说Billy活该,有人说Billy太可怜了。这里面有暧昧,有阴谋,活脱脱的一部悬疑大片,怎能不让众人激动。
办公区、茶水间、电梯里、卫生间、地下餐厅,人们聚而讨论,看见我来又马上散开。赵芭比一边报告各方动向,一边企图从我嘴里挖出猛料。但是她忙活很久也没什么成效。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我们楼上的销售部安静得出奇。George每天按点来,按点走,多余的话一句不说。李乐永不知道在忙什么,要么就是整天不见人,要么就是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Vivian对我还是很温柔。
本来热闹的销售部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我不由得想起赢了北方机场的项目那段时间,大家欢声笑语。去吃庆功宴的那晚,窗外的夕阳分外绚丽。我们关了电脑,坐在桌前聊天。
听了我的感慨,赵芭比撇撇嘴:“你还有功夫在这儿风花雪月?你得好好关心一下李乐永那边的进度。万一他要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们那天的争辩就成了大笑话。不但你要被开掉,连李乐永都被你带累得不能在公司里立足。”
赵芭比说的没错,明天就是第四天了。明天,李乐永就要给万先生和公司的人一个交待。
我忐忑不安地敲响了李乐永办公室的门。但是里面没有人应声。
“李总不在。”后面传来George的声音。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我恐惧地意识到我身上有两个污点:一个是在信封上做手脚的嫌疑;一个是被李乐永极力袒护的暧昧。
现在公司的人看我就像怪物一样,销售部的人也不例外。
第四天终于到了,万先生、秦冠、李乐永、Alice、我、Billy被召集到了大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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