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白天的风已经停了,空气干冷干冷的。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天上连点星光都没有,没有灯笼映照的地方,就犹如墨染,伸手不见五指。值夜的太监宫人就偷偷猫进那些暗沉的犄角旮旯里偷懒。
紫禁城的朱墙甬道显得愈加空旷与冷寂。
因为皇上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周远夜间都没有出宫,和值夜的太医一起,就住在太医院值守室里,随时听从召唤。
太医院已经闭了院门,里面的灯烛也都熄灭了,整个太医院全都陷入一片昏暗静谧之中。
周远从他的房间里抹黑出来,轻轻地闭拢了房门,左右扫望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前,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上落的锁。
他轻巧地闪身出去,然后静悄地虚掩了院门,再次左右张望一眼,便拐了方向,顺着墙根匆匆地消失了影踪。
身后的门重新打开,一个黑影闪身追了出来,向着周远消失的方向追赶上去。
周远低头慢吞吞地走在前面,佯作不察,走走停停,心里却是一声冷笑。今日他故意将字条留在案上,并且在上面放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用药典仔细压好。
回来,一切无恙,只是头发丝没有了。
他就知道,这个石蕴海一直以来就不安好心,时时刻刻监督着自己,就是想捉自己的痛脚,然后踩着自己爬上去。
和皇后娘娘跟前的宫女厮混,这样难得的把柄,他会放过才怪?
周远知道石蕴海今日偷偷和别人换了值勤,就隐蔽在太医院里,静悄地等待着自己出来。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唯恐落下了石蕴海,待听到身后极细的“窸窣”声时,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他的身影愈加鬼鬼祟祟,一直走到那片假山石旁,东张西望片刻,压低声音唤道:“玉书姑娘,玉书姑娘?”
“嘘,小点声音!”
果真有人搭腔了,就在乱石后面,接着有爬山虎枯藤断裂的“嘎巴”脆响。
石蕴海顿时来了精神,若是自己果真捉到周远与宫人私通,秽乱宫廷,拿来要挟他,或者是到泠妃跟前邀功请赏,也或者自己一个不高兴,嚷上一嗓子,都够他周远喝一壶的。
眼见周远黑影一闪,就躲进了假山之后。石蕴海慢慢摸索着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他觉察,可就砸锅了。
捉奸么,就必须要两人入巷,渐入佳境的时候最好,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还好今日天黑,石蕴海一直走到假山跟前,假山后面正忘情的两人也没有发现。
耳边听到“咂咂”吮舌声,两人亲热得忘形,听得石蕴海也热血沸腾。
那玉书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想到竟然也这般热情放浪。
听到那女人一把推开周远,气喘吁吁:“今天不行,皇后娘娘那里我还要赶紧回去复命呢。”
石蕴海心里顿时一凜,皇后娘娘?难不成皇后是在纵容二人偷情?难怪周远对皇后奴颜卑膝的。肯定还有什么好戏,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周远的语气有些懊恼:“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家皇后娘娘真不善解人意。”
女人唾了一口,压低了嗓音:“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你就不能暂时忍忍?现在情形多紧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坏了大事。”
周远无奈地应声:“好好好,我忍着就是。你说吧,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后娘娘让我叮嘱你,皇上那里你千万要周全好了,莫让别的太医看出来,皇上那是中了鹤顶红的毒。这几日太后不许她踏足乾清宫,只有泠妃她们守在跟前,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心里慌着呢。”
假山后的石蕴海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忙掩住口。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原本只是想捉奸,给周远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却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
皇上不是普通伤寒,竟然是中毒!难怪一连拖了数天都没有痊愈。
这下毒之人不言而喻,周远也是帮凶!
救驾,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他震撼之余,立即支楞起耳朵,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恨不能整个人全都贴在假山之上。
“你让娘娘放心就是,一切有我呢。再说了,那毒下得隐蔽,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将鹤顶红的毒下在里衣绣线之上?太医院里那帮庸医大抵也想不到,这服用鹤顶红乃是穿肠毒药,日常里经常接触,同样也可以慢性中毒,医石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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