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白和步尘归心似箭,年底凯旋,抵达了京城,随行的,还有前来议和的西凉使臣。
陌孤寒正如那夜所言,亲自出宫相迎,挑选宫中最好的佳酿,说要犒赏三军,并且恩准了月华同行。
帝后亲自出宫,迎接劳苦功高的三军将士,此乃盛举。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百官追随,龙旗招展,鼓乐齐鸣,一路浩浩荡荡。
月华一身盛装,凤服雀钗,正襟危坐于陌孤寒身侧,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两人大婚之日,便是这般,万众瞩目中,共乘同辇,满怀忐忑。
她偷眼看陌孤寒,头戴黄金九毓冕,身着金龙袍,稳如庭岳,鄙睨傲物,皇者气度浑然天成。
陌孤寒目不斜视,便感觉到月华在偷偷打量她:“一会儿如何做,礼部差来的教习可都告知给你了?”
月华慌忙收回目光,正色道:“回皇上,已经明白了。”
“其他的朕倒是不担心,唯独有一样,不得不叮咛皇后知道。”
“请皇上训示。”
“皇后到时候酒瘾可要控制得当。”
陌孤寒唇角抽搐,月华恨不能便堵了他的嘴。见他一本正经,还以为是有正事叮嘱,自己一本正经地洗耳恭听,没想到却落了调侃。
“妾身以后都不会再饮酒!”
月华赌气拧身,不再理会他,一派娇憨。那夜明明是他故意将自己灌醉,让自己出丑,翌日还那般捉弄自己,枉费自己忐忑了一天。
陌孤寒的手悄悄伸过来,宽大的袖口里,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
“这样冷的天,没有带个捧炉吗?”
月华担心被人看到,偷偷挣扎了两下,反而被握得更紧。
“四周都是人。”
陌孤寒不以为意:“你我是夫妻,怕什么?”
一句“夫妻”令她莫名心安,唇角微微勾起。
“褚慕白生的什么模样?”陌孤寒突然出声问:“有朕好看吗?”
他的问话里略带了一点孩子气,令月华不由莞尔。
“印象里,哥哥他没有陛下这般伟岸参天,阳刚体魄,也没有邵相那样风流俊雅,眉目风流,但也英气逼人,公子如玉。只是,五年风沙磨砺,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
月华心有期盼,说话时候笑语嫣然,陌孤寒斜眼看她,手下使力,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月华莫名其妙,一路行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哪里说错,招惹了他的别扭性子。
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北城门,步尘已经率领大军抵达,驻扎于城北大营。接到侍卫通传,集结待命,远远见到帝王仪仗,便叩拜在地,众兵将山呼万岁,欢声雷动。
陌孤寒与月华携手步下御辇,缓缓扫视一圈,心中顿生骄傲与万丈豪情。
荣祥宣布对军中将领的嘉奖圣旨,陌孤寒与月华手持酒盏祭拜天地与战死沙场的将士,一板一眼,皆按照旧例与规制,格外神圣,以示敬重。
祭拜之后,陌孤寒便要赏有功之臣庆功酒。他将手中盛满琥珀美酒的酒碗双手递给步尘,然后沉声宣褚慕白上前。
月华早已经按捺不住,目光在人群中急切逡巡,只是万千大军,跪伏在地上,几乎一样的身影,哪里分得清楚?
有人自大军中抬起头,向着月华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一张记忆中的如玉容颜,经过边关风沙的洗礼斑驳,褪去当初少年的青涩,在战争中沉淀了年少的轻狂,眉眼坚毅,尽显睿智果决。
月华的手忍不住开始轻颤,饶是一再地拼命压抑与告诫自己,当历经五年生离死别的兄长,重新再见,她仍旧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能三两步奔跑到他的面前,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捉起褚慕白的胳膊,扬起脸来跳着脚,雀跃着叫他一声:“慕白哥哥”
偏生褚慕白好似不懂她的急切,一步一步,低垂眼睑,好像双腿灌了铅,步子迟缓而艰涩。
月华忍不住抬腿,想靠近他一步,手里的酒碗一抖,便有散发着浓郁醇厚香气的酒泼洒出来,冷冽的酒液警醒着她。
褚慕白终于走到最前面,单膝跪地:“末将在。”
“此次大败西凉,褚慕白功不可没,赐庆功酒一盏。”
陌孤寒站在烈烈寒风中,任北风扬起他的狐裘鹤氅,如墨长发飘飘展展,话语慷慨,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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