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朝堂风暴中心的将军府,反而显得意外地平静。
这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人人不敢高声说话,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就连喘气重了,都要捂住自己的口鼻。
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这骇人的事实。
岳连铮,岳家最后的继承人,自小在军营中历练大的铁血男儿。
他的兵法韬略,甚至不输于当年的老将军。
朝中有多少人预言,假以时日,待岳连铮到老将军的年纪,必定能创造大魏新的辉煌!
可他还没老去,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岳连铮,死了。
正房,老夫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极其高大宽敞的千工床,衬得她苍老的身躯渺小了起来。
房里房外丝毫声息不闻,老夫人怔怔地瞪大了一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帐子顶上。
往事从她脑海中,慢慢钻到她眼前,让她想挡也挡不住。
她想起了老将军还在的时候,她的五个儿子也都在的时候。
老将军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儿子们,在将军府的庭院练兵。
他说业精于勤荒于嬉,就算不打仗,也要每天练基本功。
老夫人总是在旁边坐着,看他们父子六人舞刀弄棒,互相指教。
就连年纪最小的五郎,都舞得似模似样,丝毫不输给自己的父兄。
往往他们练着练着,到后来就有人开小差了。
不是最小的五郎,就是最淘气的四郎,总是偷偷拿棍子去打兄长们。
打了人撒腿就躲,被打的兄长们就非要抓住他们,好好让他们挨一顿抽不可。
每当此时,老将军就站在一旁,捋着胡须看儿子们打闹。
这些将门虎子,就连打闹都和旁人不同,一招一式都有章法。
只有老夫人心疼儿子,总是忍不住站起来,在一旁劝说。
“你们别打了,五郎小心点!”
她最疼爱的这个小儿子,总是回头朝她笑笑,然后敏捷地躲过了大郎的棍子。
也是这个小儿子,随父兄战死沙场那一年,他才十八岁。
连妻子都没来得及娶,最后还是配了一桩冥婚,才让他在泉下好安息。
而岳连铮呢?
这个排行在中间的儿子,没有兄长们那么成熟,也没有两个弟弟那么顽皮活泼。
他得到的关注,一直最少。
也是他在那一场骇人的战役中,浴血将老将军的尸首背了出来,差点自己也为国捐躯……
那以后,将军府就只有这一个继承人了。
她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而现在,她的一切希望,都随着岳连铮战死的消息,土崩瓦解。
将军府,没有明天,也没有未来了。
再多的追封和抚恤,对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寡妇来说,又有什么用?
将军府,竟眼睁睁倒在了她的眼前。
老夫人浑浊的目光中,血丝越来越重,越发显得沧桑。
直到她听见门外的动静,眼珠才转了转。
那是宝珠的声音。
“四奶奶,您回去吧,老夫人说谁都不见。”
凤兰亭一向尖锐的高声,这番也压了下来。
在寂静空旷的上房中,仍然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糊涂!老夫人这个年纪了,要是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你们能担得起吗?还不快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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