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儿此言一出,身后穷凶极恶的强人们还没有什么反应,程万里先懵了。
看女儿有恃无恐的这个模样,她手上举着的这个东西好像还真有来历,可是为何他这个做爹的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作为一名父亲,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这个事情,小环应该知道,小环的父母也应该知道,可是他们同时选择了隐瞒自己。这表示甚么,表示他们起码并不排斥这个白衣悍匪,而这样一来,结症就形成了。
同时作为一名官场上的老麻雀,他则敏锐的意识到一丝危机:这东西可是个烫手的山芋!
亏得他在袭庆府很有威信,不光军队牢牢掌握在手上,下层官员也都对他服服帖帖(府里谁有他底子厚?即便是王禀都差一大截!)。而且自他上任以来,梁山泊打这个打那个,就是没打过袭庆府,这能和他做知府的一点关系没有?所以他的威望渐渐就起来了,府里也没有一个够分量的政治对手来提着灯笼找他的漏洞,是以他此时还能以袭庆府知府的身份,回到亡妻的娘家上坟。
只见这时他颇为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曾通判的去处,只见那辆马车不管不顾的往州城方向飞奔,他下意识的送了一口气。若是被人拿住这个马脚,将来还不一/ 辈子要受此人的讹诈?
稍瞬即逝的片刻间,程万里脑子过电一般,闪过这许多念头,但他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减慢,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女儿太过年轻,看不出这些人并不是梁山人马,王伦的佩剑自然压不住对方。若是其他小贼还好说,碍于王伦的名头还不敢放开手脚。可这方腊明显不同,完全就是这东南的王伦,如此体量相当的两人,谁能服谁?女儿这一亮剑,说不定会让事态朝着本意之外的方向发展。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此,只听围攻上来的那伙人纳闷道:“甚么寨主?谁家寨主?哪个山头的?”
这伙人里面还属潘文得最精,此时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止住手下,高声问道:“我们梁山摊子铺得太散。多的便是寨主,不知小娘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程婉儿只是经事不多,并不是傻,见到这些人的反应,顿时起疑!哪里有梁山的人这么不尊重王伦的?当下秀眉皱起,苦思对策。哪知这时小环已经忍不住:“这是你们王伦王寨主的佩剑!亲自送给我家小娘子震慑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的,还不退下!”
王伦!
没想到这回歪打正着,真是赚到了!
潘文得望了和潼一眼,目光中的得意毫不掩饰。后者同样欢欣鼓舞,在教主面前长脸的机会来了!
可他们无比亢奋,无奈大多数教众却在这个时候怂了,要说别人不知情。他们还能不知歙州的事?四万精锐教兵,在对方五千人的打击下,生生给打残,听亲历者私下里传说。这还是手下留了情的,不然歙州早成了炼狱。故而在听到这个女子和王伦有密切关系时,不少人已经萌生了退意。从王伦的名字被点破起。面前这个弱女子就好像被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金光,闪得大家调头想逃。
程万里如何看不透这些人的想法,此时心情极为复杂,同时又生出一股悲哀来。想车队明明打着明州衙门的招牌,这些人偏偏敢惹,结果王伦的名号一出,这些人就像见鬼一般,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实在叫他这个牧守一方的父母官心生惭愧。
事到如今,他都不好意思自表身份了。原以为这伙怂贼极有可能就此被吓退,谁知那妖人头目甚是要强,回头朝微微后退的众人大叫道:“这女子既然有王伦佩剑,定然和那贼人关系不浅!弟兄们,你们忘了歙州之耻麽?捉了这个女子,交给教主处置,大家都有脸面!”
潘文得说完,和潼接口道:“王伦那厮,终是绿林之人,还得守绿林的规矩!咱们为民除害,杀几个贪官污吏,他王伦又凭甚么管?这事就是闹到天上去,他梁山也没话说!天底下的好汉子都会向着咱们明教!”
方腊选的这两个人不愧好口舌,几句话让众人心中疑惑尽去,这事干下了有教里出头,那还怕甚么鸟?
程万里见情况紧急,冲到前面护住两个小辈,长吸了一口气道:“本官是袭庆府知府,你们若不悬崖勒马,那就好生掂量掂量擅动朝廷命官的后果罢!”
“唉哟!知府喂!好大的官呐!”
不知是谁在下面怪叫一声,引得这群人放声大笑,等大家笑够了,只听潘文得大叫道:“这两女的留下!其他人格杀勿论!”和潼见说一愣,问道:“这鸟知府也杀?”
“我们什么时候留过俘虏?”潘文得冷笑一声,想来也是,明教在江州和池州起事之时,虽也有逃走的官员,不过但凡被他们捉住的官吏,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相公带着贵人先走!小人们无论如何能阻他一阻!”
众护卫不愧是王禀带出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宁死不退。当即分成两队,几个马夫扯着太守一家人便走,另一队人则是反身杀向潘文得和和潼,兵法上攻其必救的奥秘,居然在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前西军士兵身上体现出来,若是真有识货的人在此,也不敢轻易去惹程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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