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依稀又是当时的情形,区别只在于先帝当日受人所制,实丰无可奈何,而今日这位正主却是自己坚持,非要指鹿为马。
刘太医心中叹息了一声,便拿定了主意。既然榻上那位一味要强,靠着大补之物维持精神,自己不若依着她的意思胡乱说上一气,横竖一时半刻医不死人。
往常刘太医诊脉不过一时片刻的功夫,今次搭上瑞安皓腕的时间却委实太长。一秋瞧着他眉头紧蹙,只怕他把瑞安吐血的事实嚷嚷出来,再将消息传进李隆寿夫妻耳朵里,便就冷然叱道:“刘太医,您今日诊脉是怎么个缘故?奴婢到瞧着您有些心神恍惚。殿下这个病到底怎么个症候,您可瞧清楚了?”
瑞安身畔一个费嬷嬷,再加上一秋与半夏两个丫头,身份到比寻常的三四品京官更为尊贵。多少人想要求见瑞安一面不得,尚需走她们的路子,如今一秋指责太医院区区一个院判,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僭越的地方。
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太医忍着心间的厌恶,慌忙从瑞安腕上收回手,再从地上爬起来,向一秋浅浅一揖,回她的话道:“姑娘,并不是下官精神恍惚,实在是长公主殿下的身子至关重要,关乎着大阮的国运,下官丝毫不敢马虎,因此多诊了片刻。诚如姑娘所说,殿下这病是积劳成疾,只能慢慢温补调养。”
刘太医说毕,便退后了半步,示意一同前来的黄太医再行复诊。
两位太医身形交错之时,刘太医以目示意,黄太医分明瞧见他隐晦的眼神,当下心领神会。他亦跪在瑞安榻前,将三指搭上她的手腕。
太医院的这几位都是国手,指尖一搭便就晓得症候所在。黄太医诊了片刻,亦立起身来冲着那顶阖得严实的飞银覆彩帐子行了一礼,躬身回道:“下官复议刘太医的诊断,与他是同一个结论。”
方才一秋虽然处理及时,然而大殿里并未开窗,依旧弥漫着极淡的血腥气。殿内人自是不查,两位太医从殿下进来,便就嗅得极为明显。
既是病人自己都愿意隐瞒病情,他们又何须费这个心思。两名太医意见一致,将温补的药减些药量,吃个三年五载也吃不出人命。当下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东西开了一堆,请一秋派个人随他们去太医院抓药。
药抓回来浓浓煎了一碗,一秋搀起瑞安,亲手喂她吃药。瑞安苦着一张脸将药饮进,半夏早便备好黄桃的蜜饯,切成细细的小块送至瑞安口中。
瑞安躺了这会儿功夫,到感觉吐出那口淤血心上轻快了许多。她一手按在胸口,一时又有些疑惑,自己这些日子竟变得易怒易急,好似心间半点也存不住事。
她一面缓缓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面在心里检讨自己这些日子的处事不周,从前的力不从心之感越发明显。
其实瑞安还是从前的瑞安,不过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要怪就怪她自己惹下了费嬷嬷那个老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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