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玉儿给多尔衮最后的机会,她一早就说过“该杀我的时候不要留情,该杀福临的时候,你先杀了我,好让我去等我的儿子。”
可是多尔衮忘了,在他的心里,从没有想过要杀玉儿,而更痛苦的是,每一次他都要在怀疑和信任之间挣扎。
比起怀疑玉儿有杀齐齐格的心,齐齐格曾无数次对他说,要杀玉儿,要同归于尽,要活着看他们不得好死。
说得多了,他就麻木了,虽然还记得要叮嘱玉儿小心提防,可心里并没想过,齐齐格真的会豁出去,更没想到,她会自尽。
“她说了些什么?”多尔衮问,“临走前,她说了些什么?”
玉儿睁开眼,信口改了齐齐格的遗言:“她说,让她死得体面些。”
多尔衮眼神空洞:“这是什么意思?”
玉儿道:“别让人知道,她是自尽的,我想,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殿中静了好一会儿,外头又隐约传来东莪的哭声,多尔衮朝着哭声的方向望了一眼,身子晃动了几下,说:“玉儿,我能相信你吗?”
“你每次都问我一样的话。”大玉儿道,“我和你之间,就剩下这些了?可见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到头来,不过是互相折磨。”
多尔衮,走回齐齐格的身边,捧起她已然冰凉的手,想要贴在脸上,但是被玉儿拦住了。
“她的身体开始僵硬,你别弄伤她,再过一天,会软下来。”玉儿担心地说,“多尔衮,别弄疼她。”
多尔衮彷徨局促地松开了手,为齐齐格整理好衣衫,看着妻子安详的再也不会醒来的睡容,一时情绪崩溃,伏在炕沿上放声大哭。
“过了明天,再送回去吧,虽然出了东华门就是王府,可我怕路上有磕磕绊绊,我不想她的身体受伤害。”玉儿道,“你若想留在这里,就留下,我陪着你。”
多尔衮抬起头,才恍然意识到,这里是慈宁宫。
这是玉儿将来日日夜夜要住的地方,不论如何,她也不该在这里动手,但齐齐格一定愿意死在这里,这样从今往后能“盯”着他们,如她所愿。
“事已至此,让齐齐格安心地走吧。”玉儿含泪道,“你若要和我清算恩怨,若依旧不相信我,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多尔衮,齐齐格想走得体面,我们先好好为她操办身后事。”
“玉儿……”多尔衮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呢,我在这里。”大玉儿主动抱住了多尔衮,哭道,“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她,多尔衮,我对不起你……”
几乎完美的一场戏,大玉儿抚平了多尔衮的焦躁和怀疑,至少眼下,但他还沉浸在丧妻的痛苦中,无力清算恩怨。多尔衮暂时不愿离开慈宁宫,为了避嫌,也为了保重身体,守了一天一夜的玉儿,便退回了永寿宫。
福临终于有机会来看望母亲,他忧心忡忡地问:“额娘,多尔衮会不会发疯杀了您?”
玉儿摇头:“绝不会,福临,有额娘在。”
儿子的身体,是温暖的,抱在怀里,多少有了几分踏实,而且他长大了,长高了,已经比玉儿还高了。
福临轻轻抚摸母亲的背脊:“额娘也不怕,有我在,您别担心。”
又过了一天一夜,身体软下来的齐齐格,终于被送回了王府,她已然故去的消息依旧对外封锁,只道是摄政王福晋病重,宫里也像模像样地派来了许多太医。
冬日严寒,不必担心身体受损,齐齐格在家停了三天后,才对外宣布了死讯,福临立刻下旨,为婶母举行隆重的葬礼。在宫中停梓宫设灵殿,命两旗牛录章京以上官员及妻室皆服缟素,入宫举哀,命六旗牛录章京官员以上皆去缨,完全超越了一位亲王福晋该有的身后哀荣。
王府之中,这几日都在收拾福晋身前之物,在卧房里找出奇怪的粉末,经查果然是致命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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