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父皇说的!”谢淙毫无怯意地指指三弟,“长姐若不信,问他。”
谢润却摇头:“没有,父皇不是这么说的。”
陆杳和谢淙同时一横他,谢润夹了一片素炒千页豆腐送进嘴里,“父皇说的是,要么你在紫宸殿前跪半个时辰,要么,你到宫正司领五十板子去。”
陆杳和宋凡:“……”
这样一顿饭下来,陆杳摸明白了,三个弟弟是真生宋凡的气了,且想为她出这口气。
至于父皇——那是不仅生了宋凡的气,而且还生了她的气!
原因嘛……大约是因为上回猜到父皇会召宋凡过去问话,她怕父皇在气头上训得太狠,在陈冀江来传人之前就催着宋凡走了。
父皇肯定是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了!
要不然就是在感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跟他亲了!
陆杳悲伤望天,隐隐回想起来,自己订下婚约刚跟宋凡熟悉的时候,第一回一同放风筝回来,就看到父皇在叹着气喝茶,跟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么快就要泼出去了。”
于是夫妻俩用完膳就立刻准备到紫宸殿谢罪哄爹了。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凝重,陆杳还跟鱼香借了个小狮子走——这是鱼香三个月前刚生的小母狮子,叫清蒸,是目前生的三窝狮子里最乖的。
清蒸虽然还小但也毕竟是狮子,分量不轻。一路上,夫妻俩轮着抱,在宋凡第三次跟她说“我来抱会儿”的时候,陆杳简直有一种自己已经有女儿的错觉。
到紫宸殿门口时把清蒸放下,清蒸脚下一颠一颠地走在前头往里去,宋凡和陆杳跟在后头。
平安公主进殿是不用通禀的,这回宫人们也照例没拦她,只有小宦官进去悄声跟陛下道了句:“平安公主和驸马来了。”
皇帝面色一冷,放下奏章倚在靠背上静等着二人进来。
陆杳跨过门槛,就感觉到了凛意扑面。
她抬头堆笑:“父皇……”
皇帝眉头微挑不理她,低头一看清蒸跑到脚边,俯身把它抱起来放膝上:“清蒸又长分量了啊……最近更馋了?”
清蒸抱着皇帝的手腕啃啃:“嗷呜!”
陆杳咬咬唇,递了个眼色又动动口型示意宋凡去沏茶,自己凑到皇帝身边:“父皇,多日不见……”
“哎,清蒸你跟鱼香脾气最像!”皇帝抚抚清蒸颈前的毛,“去跟你娘说,夜里老实点,不许上殿顶待着了。冷不丁一抬头还以为镇宝兽活了!”
陆杳傻在旁边看看被摸得十分享受的清蒸,后悔带它一起过来了!
陆杳强行给自己找台阶下:“母后还说鱼香最近挺懒的,原来是夜里不老实?”
皇帝握握清蒸的爪子:“你能不能少吃点?肚子都圆了!”
陆杳带着哭腔:“父皇……”
待得宋凡沏好茶端过来,陆杳已经跪坐在皇帝椅边的地上了。她和父皇抢着摸清蒸,无奈父皇就是不理她!
父皇您跟母后学坏了……
陆杳这样想着,宋凡双手把茶奉了过来:“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伸手将茶接过,陆杳心底一亮:咦?!
下一瞬,皇帝抿了口茶就说:“茶叶太多了。”
陆杳和宋凡:“……”
女婿来了,皇帝可算不跟女儿置气了,开始了专心“看女婿不顺眼”的过程。
宋凡上茶,他嫌不好喝;下棋,嫌棋艺差;写字,嫌字不够好。
整个一下午,陆杳基本就坐在旁边看着父亲皱眉嫌弃夫君说“你这棋艺实在不行啊”“字太欠火候”;夫君则连连点头应付父亲:“是是是,陛下说的是,臣日后多加练习。”
陆杳心里都为宋凡道一声可怜!
她从没见过父皇这么看宋凡不顺眼,从前都是使劲夸他,看他比看阿沅还顺眼的!
早知道她那天就不急着催宋凡走、弄得父皇不痛快了!
宋凡也心里苦,挨数落这事谁都不会喜欢,但他又知道陛下这是疼女儿。
——陛下的女儿又是自己的妻子,他还能心里怨陛下不对不成?
于是宋凡一下午都调整着心绪扛着。
终于到了用完膳的时候,皇帝吩咐传膳,陆杳心念一动,顺势道:“呀,婆婆不是说今儿身体抱恙?宋凡你先回去吧,我和父皇用完膳再走。”
宋凡一怔,皇帝不着痕迹地一睇阿杳,点头:“至亲生病你就回去守着,一会儿朕派人护阿杳回去。”
宋凡听言只好依话告退,趁着皇帝低头看奏章,向阿杳动了个口型:我在宫外等。
阿杳快速地点点头:好!
皇帝没吭声,静等着这双小夫妻做完小动作后宋凡告退,估摸着宋凡走远了,他侧某看看阿杳:“嫌我为难他了才让他先走,是吧?”
“……没有。”阿杳矢口否认,脸一红却什么都暴露了。
皇帝便瞪着她,瞪得她心虚极了。过了会儿就扛不住低下头,手指划着裙上的花纹,呢喃着抱怨:“父皇干什么对他这么苛刻……那天的事,我都不怪他了。”
“你不怪他是因为你喜欢他。父皇对他苛刻,是怕你受委屈!”
头顶传来的声音中的几分厉意激得陆杳顿想辩驳:“他不会让我受委屈……”
父女二人四目一对,她还没吐出来的一个原该干脆的“的”字愣是噎了。
皇帝眉心轻皱着,眼底清晰可辨的慈爱和愤慨都让陆杳说不出话来。
他这么看了她须臾,忽地一笑,别过头去:“不说了。我知道他不会让你受委屈。”
就是他想也不敢。谢昭偶尔会拿这个安慰自己,对自己强调二百遍女儿是公主、当臣子的不敢待她不好……
之后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她在宫外过得不好。
皇帝以手支颐闷了一会儿,胳膊忽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侧首看过去,一见阿杳双臂抱着他的胳膊、头还倚在他肩上,就忙要挣开:“别闹,嫁了人的姑娘了……”
“我嫁了人也是您女儿。”陆杳不撒手,在父亲肩上歪了一会儿又说,“您别担心。”
皇帝失声而笑:“我没担心过这个。”
“别担心这个,也别担心我会过得不好。您女儿不傻的。”陆杳抬了抬眼皮,胳膊抱得更紧了些,“我以后常回来就是了。父皇您若想我了,差人递一句话,我立刻就进来!”
阿杳承诺得认认真真,皇帝也知道她言出必行,却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太快了。似乎昨天她还小小一个能抱在手里冲他笑、雪梨有孕时他便要挡在二人中间以防她踹雪梨的肚子,今天她就已经嫁人了。
再看看她,皇帝复又一喟。
罢了,也挺好的。女儿总要嫁人的,她现在嫁了人也开开心心的,再好不过了。
皇帝稍稍一笑:“在宋家好好过日子,若缺什么,让人跟宫里说一声。”
“嗯!”陆杳干脆地点头,想想又笑说,“要不我赶紧给您生个外孙女,您给她赐个封位,留在宫里陪您呗?”
“……”皇帝板着脸一睃她,“封位可以给,朕才不替你带孩子,你母后也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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