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带着雾气进入山居。
远处山间传来喝彩声,想来雀娘又赢了。
与别处的热闹相比,这里的安静令人感到压抑。
卓如岁心想这事儿与我无关,别看我。
正想着这句话,奚一云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神末峰的意思,还是青山的意思?”
卓如岁抬头看了顾清一眼,心想你喊我来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再次想起师父与井九的关系,眼皮耷拉下去,有气没力说道:“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奚一云说道:“那我只能送客了。”
让狐妖的儿子当皇帝,在一茅斋的书生们看来这是根本没办法谈的事情。
“我们就是些晚辈弟子,哪有资格谈这些事,只是随便说说,只是……”
顾清微笑说道:“奚先生能不能帮着引荐一下宰相大人?
“我没有见过岑师兄。”
奚一云神情微冷说道:“一茅斋弟子,在入朝为官之前,绝对不会干涉朝政。”
当朝宰相岑大人曾经在一茅斋求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他的师兄。
顾清说道:“误会了,是私事。”
奚一云说道:“那更是爱莫能助。”
顾清微笑说道:“那这样吧,贵派最近有位新弟子叫做何小柳的,能不能让我带他去拜见一位长辈?”
奚一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没有过多长时间,一位年轻书生来到场间。
卓如岁耷拉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看到那张有些黑的脸,还有那件怎么看都不协调的长衫,吃惊之余险些笑出声来。
……
……
朝歌城里禁止修行者随意驭剑,清天司为三位仙师安排了一辆车辇。确认车辇四周无人,卓如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看着那名年轻书生说道:“你这是准备把天下宗派都过一遍?那你啥时候去水月庵当尼姑?”
这位穿着长衫、却依然像个农夫的年轻书生,自然便是柳十岁。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还应该被关在青山剑狱里,但其实整座青山都知道,他早就已经被放了出去。
方景天再如何生气,也没有任何办法。天光峰不管,元骑鲸不同意,谁能进剑狱确认他还在不在?
卓如岁的话虽然是嘲讽,但也确实没有错。柳十岁离开青山后,去了不老林、学了西海剑派的剑法、在果成寺听了好多年的经,现在居然又去了一茅斋读书,这真是难以想象的经历。
柳十岁没有理他,看着顾清问道:“公子来朝歌城做什么?”
顾清知道他想问的不止于此,还很关心井九的近况。
他们都很清楚,井九从来不会寒喧这种事情,那只好由顾清来说。
神末峰的大管家,确实事务繁忙,柳十岁去一茅斋这件事情虽是井九定下的,但所有的具体安排、包括果成寺外那间菜园的收尾工作都是他做的。甚至小荷在千里风廊入口处的那间客栈都是他亲自选的位置,确定的方案。
顾清把这两年里自己知道的、能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十岁认真听着,分析着自己能做些什么。
卓如岁听得很是无趣,翻了个白眼,翻身开始睡觉。
……
……
青天鉴静静搁在架上,为这间仿佛永恒不变的书房带来了一些变化。
如果赵腊月与白早再次来到这个房间,会不会对着镜面看看?
“师父,那边说不通。”
顾清想着先前奚一云的态度,心情更加沉重。
如果无法说服一茅斋改变态度,这门婚事自然没有希望。
“那就直接抢啊。”
卓如岁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井九心想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新妇好抢,皇位可不好抢,挥手示意他们先去办事。
顾清带着卓如岁去找井商,然后去鹿国公府议事,书房里只剩下井九与柳十岁。隔了一两年没有见面,果然还是没有寒喧,他用剑识仔细察看了一下柳十岁的经脉,确定真气冲突问题得到了极大的解决,便没有更多的关心。
对如此冷淡的久别重逢,柳十岁早已习惯,很主动自觉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汇报了一遍。朝歌城的局势很复杂,也很清楚,青山宗不可能说服中州派,便只能从一茅斋入手,他希望自己能帮上些忙。他最后说道:“可能是因为拿着掌门真人与禅子的两封亲笔信,斋主对我确实很尽心,亲自教我正气之道,体内的隐患解决了很多。”
井九说道:“这个人不错。”
柳十岁犹豫了会儿,说道:“只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他只与井九说过。
当年在不老林里,曾经有位一茅斋的严老书生对他颇为照拂,最后甚至为了从西王孙剑下救他而死。
临死的时候,严老书生把一茅斋遗失多年的镇斋之宝——管城笔交给他保管。
以布秋霄的能力,以一茅斋在朝廷里的影响力,他一定能够通过那些隐晦的线索查到些什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十岁前些年才不肯去一茅斋,现在看来还是被怀疑了。
“我查过布秋霄。”
井九想起青儿对自己的评价以及自己的回答,说道:“他是个真正的好人。”
柳十岁沉默不语,心想如果他真是好人,严老书生为何会被迫叛出一茅斋,在不老林里隐姓埋名。
井九接着说道:“所以你不要怕,就像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那样,不主动惹事就好。”
柳十岁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其实我已经查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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