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陌, 年岁不详,师承西域临清派, 擅用腿法, 十四个月前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性格怪异, 喜怒无常, 独来独往, 居无定所……”
岐风客栈庭院之内, 舒珞在郝瑟等四人的灼灼目光下, 艰难读完了没几个字的风竹信信条, 扫望众人一眼, 眨了眨眼。
“完了?!”郝瑟叫了一声。
“是。”舒珞轻笑。
尸天清眨眼, 文京墨挑眉,流曦石脸。
郝瑟高叫:“舒公子,你是不是最近克扣了员工奖金啊?”
“啊?”舒珞一怔。
“他们分明是消极怠工啊!”郝瑟拍桌, “炽陌的消息就这么几个字, 有和没有完全没差啊!”
舒珞淡笑摇头:“舒某自问无克扣下属之行,只怕是,这炽陌的来历有些不凡。”
“舒公子此言何解?”尸天清问道。
舒珞看了众人一眼, 慢声道:“敛风楼成立百年以来, 无法查到其出身来历之人,不出两人。”
“这世上,还有敛风楼查不到的人?”文京墨来了兴致。
舒珞轻轻一笑:“自然是有的。”
“都是谁?”郝瑟好奇。
“一位,乃是百年前誉满天下的暗器天才, 千机子无名。天下无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的师父是谁,他到底是从何而来;此人的出现,就仿若从天而降,凭空出世,查无可查。”
四周顿时一静。
尸天清、文京墨不禁同时看向郝瑟。
郝瑟目瞪口呆。
卧槽,莫不是老子的预感是对的,师父他老人家其实也是穿越过来的?!
“还有一人是谁?”流曦见众人都没了动静,不禁出声问道。
“还有一人——”舒珞扬起一个暖若春风的笑容,将目光直直定在了郝瑟身上。
尸天清、文京墨、流曦三人的眼睛慢慢绷圆。
郝瑟眨了眨眼,一指自己鼻子:“我?”
舒珞展颜一笑,并未答话,但几乎就是默认。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老子是天人嘛!下凡救百姓于水火,你们自然查不到老子的来历和身份哒!”郝瑟仰首大笑。
“切!”文京墨翻了一个白眼,流曦露出鄙夷目光。
舒珞笑容未变,持扇的手指却是紧了紧。
而尸天清,一双清水眸子不禁一黯。
“如此说的话,难道这炽陌就是第三个查不出来历的人?”郝瑟又问道。
舒珞摇了摇头:“此人与千机子并不同,绝非无迹可寻,而更像是有人特意抹去了此人的痕迹。”
“换句话说,此人背后定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势力,而这股势力,竟是能和敛风楼不相上下?”文京墨推测。
舒珞笑容敛去了几分,轻轻颔首。
“果然不是什么好鸟!”郝瑟毫不客气给炽陌贴上了有色标签,“难怪老子一看见他就想踹两脚!”
“对!”流曦一旁重重点头。
舒珞和文京墨对视一眼,不由摇头。
尸天清暗暗叹气,给郝瑟和众人添满茶水,缓声道:“阿瑟,你之前说来南京要好好游玩一番,如今可有想去的地方?”
“玩什么玩,老子现在心塞的厉害!一定要将那个炽陌暴揍一顿才能舒坦!”郝瑟捏拳。
“没错!”流曦附和。
舒珞憋笑,文京墨扶额。
尸天清面色微微发红,定声道:“阿瑟,之前乃是天清一时不慎,以后断不会如此大意。”
“真的咩?”郝瑟一脸正色追问。
尸天清定定回望:“天清以后——断不会让外人近身半步!”
眸清如水,澄澈又蔼蔼暖光,不知为何,竟是看得郝瑟心跳漏了半拍。
“哦、哦,好,那就好……”郝瑟挠着脸皮将目光移开。
尸天清垂眸,嘴角含笑,又望向舒珞:“琭言兄,不知这南京城内可有好景致的去处?”
舒珞晃了一下神,但不过一瞬,又恢复成温润如玉的公子,颔首笑道:“南京城自古便有‘金陵八景’之说,尤其是近几年,更有‘金陵十八景’、‘金陵三十六景’之荐,各处名胜皆有其独特之处,其中尤以‘钟阜祥云、石城瑞雪、龙江夜雨、凤台秋月、白鹭晴波、乌衣夕照、秦淮渔笛、天印樵歌’八景为最。”
“哇哦,听起来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啊!”郝瑟搓着手掌,“舒公子可有推荐?”
“如今正值仲秋,秋高气爽,正是登高的好时节,紫金山上云景堪称一绝,舒某以为可以一观。”舒珞道。
“对、意游公子所言甚是!此时去登山最好!”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一人匆匆步入客栈,朝着五人一抱拳:“若是诸位大侠不弃,庐某愿意为诸位安排领路。”
一身便服,脚踏官靴,腰佩绣春刀,正是前一日来闹事的锦衣卫总旗庐笙。
本在柜台旁埋头算账的风掌柜和扫地的小乐立即一阵风似得冲了过来,大声喝问:“庐总旗今日又有何贵干?!”
“风掌柜莫要误会,今日庐某是特来赔罪的!”庐笙朝着尸天清等五人躬身抱拳,“昨日庐笙不识尸大侠、郝大侠、文公子、流大侠,还有意游公子的大驾,险些冒犯了贵人,实在是庐笙有眼不识泰山,万望诸位莫要见怪!”
郝瑟挑眉敲桌,尸天清端杯饮茶,流曦面无表情,舒珞敛目摇扇,皆是一副充耳不闻的造型。
唯有文京墨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脸,抱拳道:“庐总旗客气了,昨日之事不过是误会,我等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庐笙连连颔首,目光却是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庐总旗可还有事?”文京墨挑眉。
“哈哈,实不相瞒,”庐笙干笑两声,顿了顿,“其实,庐某是有事相求。”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都转目看了庐笙一眼。
“哦,庐总旗乃是锦衣卫的人,竟然还有事求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闲人?”文京墨表示讶异。
“咳,那个——”庐笙从旁桌拉了一个凳子,端端坐到了众人对面,抱拳道,“几位大侠,你们的大名,庐某早有耳闻,奉泽庄、九青山两桩案子,皆是由诸位侦破,江湖上有口皆碑,皆称几位智勇双全,武艺超群,凡是委托几位的事儿,定能如愿以偿,圆满解决。”
郝瑟眨了眨眼,瞥了一眼旁边的文京墨。
文京墨笑得万分亲和,指尖拨动碧玉珠盘,啪啪作响:“原来庐总旗是有事委托我们帮忙。”
“正是如此!”庐笙重重点头,“而且是庐某的终身大事!”
嗯?
众人一怔。
“终生大事?”文京墨笑得更亲切了,“庐总旗总不会是让我去做媒吧?这等事,还是寻一位媒婆更妥当些。”
“这个……不是做媒,但……也是做媒……”庐笙吞吞吐吐,“其实,那个……庐某对望舒阁的莲心姑娘心仪已久……”
“看出来了。”文京墨品了一口茶。
“只是……那莲心姑娘身处青楼,又身为花魁,庐某就算想见一面,也是障碍重重,害得庐某备受相思之苦……”庐笙一脸幽怨惆怅之色,握了握拳,猛然提声,“所以,庐某想委托几位大侠,让莲心嫁给庐某!”
大堂一片安静,只有文京墨慢吞吞吹茶叶的声音。
“五位大侠,如何?”庐笙瞪眼问道。
半晌,文京墨才放下茶碗,挑起眼皮看向庐笙:“庐总旗,你可知我们接委托的规矩?”
“自然知道!庐某早有准备!”庐笙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端正放在了文京墨面前,“这是一千两银票,若是不够,你们尽管提,不出三日,庐某定会筹到!”
文京墨双眸弯如狐眼,慢慢把银票推了回去:“庐总旗怕是搞错了我们的规矩。”
“诶?”
“我们是否接一桩委托,并不是看银两多少,而是要看,我们的老大愿不愿意接。”
“老、老大?”庐笙一愣,随即立即反应过来,立即将殷切目光射向了郝瑟。
“诶?诶诶!!”郝瑟猛然扭头,狠瞪文京墨。
【文狐狸,你搞啥子鬼?!老子何时成了老大了?!】
文京墨笑得和蔼可亲。
【锦衣卫的倒灶破事,小生不想搅合进去,你赶紧想个借口给推了!】
【卧槽,文狐狸你怎么不自己推?】
【因为前日小生半夜被尸兄拉着去秦淮河抓一个翘家逛花街的家伙,一宿没睡好,今日还未缓过来!】
【……算你狠!】
两人目光激烈交战中,舒珞憋笑,尸天清摇头,流曦一脸蒙圈。
“咳,那个庐总旗啊,此事其实并不难,你只要去望舒阁为莲心姑娘赎身,然后求娶便是。”郝瑟笑道,“不必来求我们。”
“郝大侠有所不知,莲心的赎金太高了,庐某根本付不起啊!”庐笙一脸懊恼道。
“哦,有多高?”郝瑟来了兴趣。
“一万两银子!”
“卧槽!”郝瑟顿时就震惊了。
仙人板板,这宛莲心简直就是一尊金铸的花魁啊!
“咳咳,所以,那个……庐总旗,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先帮你赚钱,再帮莲心姑娘赎身?”郝瑟换了个思路。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庐笙突然激动起来,“莲心日日深陷火坑之中,时时刻刻都备受煎熬,我怎么能忍心?!我一想到,莲心被那些猥琐之徒……我、我一天都忍不了!”
“哈?”郝瑟挑眉,“那你打算委托我们作甚?难道是把莲心姑娘强抢给你做老婆不成?!”
“自然不是!”庐笙头颈高扬,“我是希望你们帮我和莲心私奔!”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愕然。
“私奔?!”郝瑟脸皮抽搐。
“对,庐某早就打算好了!”庐笙两眼放光,振振有词,“庐某先在锦衣卫告假一年,私奔后就带着莲心远走他乡,待过个一年半载,此事淡了,再回来继续任职,那时,莲心肯定已经怀了庐某的孩子,心也就定了,庐某再寻个机会将莲心送回老家,侍奉庐某的父母,好好过日子。”
郝瑟整张脸开始扭曲,尸天清、舒珞、流曦脸色开始变得阴沉。
文京墨却是笑意更胜:“庐总旗,你可知‘娶为妻、奔为妾’?”
“庐某自然知道!”庐笙点头,“可是我一开始就是打算娶莲心为妾啊!”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四人同时愣住。
郝瑟三白眼微微眯起:“为、妾?”
“自然!”庐笙道,“莲心虽然美貌倾城,但毕竟出身青楼,我庐某在锦衣卫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总旗,自然不能立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自是只能娶她为妾,以后定还要寻一位家世清白的女子做正妻的!”
“呵呵……”文京墨笑出声。
流曦恶狠狠瞪着庐笙,尸天清眸冷沉凝,舒珞脸上的笑意消失。
郝瑟嘴角一歪,勾起邪气笑意:“到时,庐总旗就有贤妻美妾左拥右抱,可谓是人生赢家啊!”
“承蒙郝大侠吉言!”庐笙连连作揖。
郝瑟笑意更胜:“只是郝某还有个问题。”
“郝大侠请问。”
“这私奔一事,莲心姑娘可愿意?”
“她为何不愿?!”庐笙圆瞪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莲心今年已经年逾十八,接客已经两年有余,在这青楼花街,顶多再过三年,便会年老色衰,风光不再,庐某身为锦衣卫总旗,愿意娶她做妾,乃是莲她天大的福分造化,她为何不肯?!”
四周一片宁静。
“庐总旗,你可曾想过,莲心姑娘并非正式赎身为良家子,以后就算回到南京城,为防被人认出抓回,也定无法再踏出门半步,岂不是就如囚犯一般?!”文京墨双眼长眯,沉声道。
“这也是正常!”庐笙定声道,“莲心嫁与我,自然要遵守妇道,不可再踏出院门半步,否则,以莲心的姿色,我怎能放心?!”
“你不如去抢一头母猪养在家里算了!”流曦咬牙。
“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庐笙皱眉,“庐某爱莲心入骨,一心一意想要与她举案齐眉,携手白头,情真意切来求你们帮忙,你们怎可如此奚落与我?!”
尸天清等四人眸光一冷,正要起身,不料有一人却是更快。
“好!说的好!”郝瑟满满笑意起身,热烈鼓掌,“好一个爱意入骨,情真意切!”
“还是郝大侠懂我!”庐笙朝郝瑟一抱拳,“还望郝大侠助庐某一偿宿愿!”
郝瑟笑意灿烂,三白眼笑得精光四射,慢慢抬起右手,打了一声响指。
“啪!”
三道黑色寒光猝然迸出,以惊电之势射入庐笙的胸口。
庐笙就保持着瞠目结舌的表情,直直倒在了地上。
郝瑟撩袍蹲在庐笙身侧,冷眼寒瞪,竖起扳指,将一根蜂针慢慢压入庐笙的胸口肌肉,一字一顿:“私奔?待有了孩子,心就定了?庐总旗,你这哪里是私奔,分明是强抢□□拐卖人口吧。”
庐笙面色泛青。
“娶为妾?再娶正妻?”扳指慢慢压入第二根黑针,“原来庐总旗爱一个人入骨,不过就是赏她做一个妾啊。”
庐笙双唇乱颤,却半音难出。
“与你私奔是天大的福气造化?”第三根蜂针慢慢刺入,“庐总旗,你哪里来的这种狗屁自信?”
庐笙浑身开始发抖,嘴角溢出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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