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勰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此时只需要以逸待劳。外面纷乱的人语声,渐渐变成了兵刃搏击的声音。一个时辰时间早已经过了,东阳王世子却没像他威胁的那样来割李弄玉的耳朵,显然已经被突然发生的情形绊住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口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太子元恂大步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元勰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皇叔救救我!”他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担惊受怕中过了这么久,心神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李含真的劝说加上李冲带来的一万精兵,已经把他内心的恐惧逼迫到极致。亲眼看着战刀下喷洒出热血,跟听人讲述拓跋氏先祖的赫赫战功,完全是两回事。血腥味让他直想呕吐,他不想支离破碎地死去,他想活着,哪怕低头祈求别人怜悯。
有外人在场,李弄玉便收敛多了,她上前要解开元勰手腕上的绳索,却被他闪身制止。元勰不做声地注视着元恂,等到他的哭号声稍稍止歇,才用长辈的口吻说:“皇兄一向宽仁,只要你诚心悔过,哪怕是看在早逝的贞皇后面上,皇兄也会给你一次机会的。”
元勰想要站起,可双手被捆住,动作就没那么灵便。元恂愣了一下,立刻上前想要替他解开绳索。元勰摇摇头,示意他到外面去。元恂明白这位皇叔的意思,抖着手扶他到帐外,要当着兵卒的面解开他的绳索,再向他认错,请他代皇上责罚。
东阳王世子已经被李冲带来的人围在中间,他见到元恂跟始平王站在一处,气得破口大骂,但紧接着又不得不对太子连声劝说:“不要相信他们的话,现在杀过来的只有不到一万羽林侍卫,我们手里是两万平城守军,现在杀进洛阳去,我们仍然有胜算!”
元勰却不理会他的嘶喊,只平静却威严地对元恂说:“皇兄能不能留你一条活路,就看你今日如何做了。”元恂一咬牙,上前亲手用刀子划开了元勰手上的绳索,接着跪倒在地,叩首认错:“请皇叔代为禀告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受了奸邪小人的蒙蔽,愿请父皇降罪责罚。”
直到此时,元勰才取出藏在靴筒中的诏令,高声说:“东阳王和北海王在宫中叛乱,已经被皇上擒拿,皇上有诏令在此,只追究主犯,不追究从犯!现在放下手里的刀,本王愿意为你们在皇上面前担保,你们都是受了奸人的胁迫。”
那些亲眼看过诏令的人,听了始平王的话,再无怀疑,连太子都已经屈服,他们为何还要苦战?斗志一失,立刻像瘟疫一般在叛军中传染开来,李冲带来的人,很快就毫无悬念地占了上风。东阳王世子虽然是个凶蛮的武夫,却很有几分血性,宁死也不肯求饶,被李冲一箭射中手臂,握不住手中的宽刀,才被人擒住。
这一场涉及太子和几位亲王的叛乱,终于尘埃落定。
洛阳皇宫内,冯妙沉沉地睡到午时才醒,一睁眼,便看见元宏坐在床榻边,定定地看着她。冯妙想要坐起身,四肢却软软的没有力气。元宏扶她起来,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她胸口的露出一角的木槿花。
冯妙想起昨晚的事,有些不能相信地问:“高照容她……?”
“朕已经命人去将她装殓了,”元宏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回答,“妙儿,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先休息吧。”
冯妙微微闭上双眼,很快又睁开问道:“皇上,昨天您说,木槿花是慕容氏的象征,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在甘织宫见过开国皇后留下的旧物,慕容氏的印记倒是随处可见,可并没有什么木槿花。”她见元宏又要开口,知道他一定要劝说自己不要多想,抬手覆盖在他手上:“告诉我,这纹身一直在我身上,我应该知道。”
元宏抬手抚了一下她的侧脸,点头说道:“你熟悉汉文,却不熟悉鲜卑的旧事,不然,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从前,鲜卑人里最尊贵的姓氏,不是现在那几个大姓,也不是拓跋氏,而是慕容。”
“慕容?”冯妙微微皱眉,“是曾经建立燕国的慕容氏?”她对这个传奇的氏族的确了解不多,只知道它像划过天空的流星一般,曾经光芒万丈,却又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个传说般的名字,娈童皇帝慕容冲、盖世枭雄慕容垂……
“是,”元宏轻轻点头,“慕容氏的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个个天生俊美非凡,好像上天对鲜卑人的全部恩赐,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一样。那时鲜卑各部之间时常通婚,只有慕容氏是个例外。他们对自己的血统引以为傲,为了保持血统纯粹,其他各部送来的公主,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妃,也不允许她们生下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子嗣,慕容皇室甚至专门配了一种珍贵的药丸,防止这些外来的公主怀有身孕。”
冯妙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问:“那种药丸,是不是叫做月华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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