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果真说到做到。待过完九月进入十月,他当真将出岫拨去夏嫣然那里,专职服侍新婚妻子起居盥洗。消息是由淡心传来的,出岫听说之后,未发一言,默然应承。
翌日,出岫专程去向浅韵讨教了云辞饮食起居的方方面面,又比照着那些规矩,揣摩夏嫣然的习性。十月初一,她正式结束一月余的休养,复工做事。
沈予自参加完云辞的大婚,便一直未走,留在房州。这些日子,他没少宽慰出岫,且还变着法儿的为她调理身子。对于沈予一直逗留云府的行径,出岫不愿猜测是否与自己有关,又与自己到底有多大干系,她只拿捏好其中分寸,与沈予保持着适当距离。
而沈予,没有再提过要带她走的事。每日他都看着好像很忙碌,又似悠闲,只是时常忧心忡忡,若有所思。
日子一天一天无言过去,出岫收起了笔墨纸砚,不再练字。云辞所赠的琴具与文房四宝,也被她束之高阁。除却早、中、晚三个时段忙碌之外,闲暇时候,她大多在发呆,亦或是帮着知言轩的其她小丫鬟们做做差事,搭把手。
无人知晓出岫日复一日的沉默中,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就连淡心也不敢去问。而出岫沉默的时候,便也与日俱增。最后,甚至一如从前失声时的模样,主子若不问,她能整日一句话也不说。
今年的冬季有些特别,以往到了入冬时节,烟岚城里总是艳阳高照,而今年却忽然多起雨来。三两日便要淅淅沥沥下一场,不是狂风骤雨,甚至不算中雨,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落个没完没了。
好似是连苍天都在为谁感伤着。
一大清早卯时刚到,天上又下起雨来。出岫已记不得几天未见过阳光了,这般阴雨的天气实在是令人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她撑着伞,一路来到云辞与夏嫣然的屋子前,身后还领着两个小丫鬟,等待夏嫣然起身唤人。
浅韵比出岫来得稍晚一刻,两人并排站在门外,皆是目不斜视,各自等着主子的传唤。
“吱呀”一声响起,值守丫鬟睡眼惺忪地开了门,道:“两位姐姐进去罢,侯爷和夫人都醒了。”
浅韵与出岫不敢耽搁,领着人前后进了屋内。
涤巾、擦面、更衣、梳妆……这套工序,出岫做了一月有余,已算熟练得很。目不斜视地为夏嫣然系好外衣上最后一根衣带,她紧接着转入屏风后,招呼梳头丫鬟为夏嫣然梳妆,自己则在旁捧着珠翠妆奁,任由夏嫣然一一挑选。
屏风的那一侧,浅韵正半跪在地上,仔细地为云辞整理衣袍下摆。整个早上,只听到丫鬟们的脚步声,间或有衣袖摆动带起的轻微风声,窸窸窣窣,此外再没了半点声音。
今日夏嫣然梳妆得分外仔细,直到云辞收拾妥当,她还在描眉画眼,没有半分停歇之意。
“品言,动作快些。”云辞在屏风后低声催促:“母亲想必已经起了。”
夏嫣然对着铜镜低低一笑:“知道了,您在前头先走着,一会儿我小跑赶上。”
云辞踟蹰片刻,又催促一声,走出房门。
他又服药了,出岫盯着妆奁里的珠宝首饰,心中不知作何滋味。自云辞成婚之后,她再没见过他坐轮椅,好似每日都是健步如飞,看着已与常人无异。
这般透支自己的身子,不惜服用那伤身的药物,又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谁?
“出岫,”此时夏嫣然忽然开了口,“今日灼颜身子不爽,我许她歇息一日。你将她的差事担了去罢。”
“是。”出岫敛眉回神,俯身领命。
夏嫣然便招手示意她将妆奁搁在梳妆台上:“先去将榻上收拾了,免得下人看笑话。”
出岫行礼称是,放下妆奁走回屏风后,挑起半垂的纱笼床幔,准备拾掇床榻。刚刚掀起被褥,一股淫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令她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不想也知,这味道暗示着什么。出岫几乎还能想象出这对新婚夫妻是如何在夜间肢体交缠,极尽缠绵的。遑论还有那些凌乱的床单。熟悉的龙涎香是云辞独有的味道,混合着女子的脂粉香味,在这床单被褥上,却陌生得令人心悸。
腹部好似有些绞痛之感,一股热流缓缓涌出。只一瞬间,已令出岫腹痛难当。
她强忍着疼痛将被褥、床单一一叠起,抱在怀中向夏嫣然禀道:“夫人,我将东西送去浣洗房。”
此时夏嫣然业已梳妆完毕,转从屏风后的梳妆台处走出来,点头道:“今日辛苦了。我与侯爷会在太夫人那儿用早膳,你与浅韵不必招呼了。”
出岫抱着满怀的被套床单,行礼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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