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弄明白,陆家是什么家族,既然应该有一定的知名度,却湮没在了尘世间,你如何也搜不到。”
陆之麟的手抚摸瓷杯的杯沿,“因为陆家是被薄家搞垮的。”
陆薄两家是世交。
两家的祖宅在香港西贡,连在一起。
十几年后,两家的后辈们一同出来打拼,就入了内地,又过了十几年,两家都在当地繁盛一时。
而陆家和薄家因此定下了娃娃亲,他们的后代,就是苏清悠和薄之白。
“薄之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清悠听他交代从前的事情,正好提到了他们两个,就问道。
“这个嘛……”陆之麟瞥了眼薄之白,“这件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陆家的势头一直是盖过薄家的,平日里也是薄老爷子求着陆老爷子。
但到后来,薄家开始涉足一些不干不净的行业,陆家不愿意一起做这样的事。
“所以薄家就害了陆家?”苏清悠问。
“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争夺。可薄荣那个老东西,自己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祸水东引,把脏水全部泼到我们陆家身上。”
已是中年,即便练就极好的涵养,陆之麟的平静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抹怒意。
“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没薄容那么会生,只有我和你妈两个孩子。所以,这水,就引到我身上。”
他见到苏清悠面露惊异,依然语气淡淡,“我在监狱里待了十年,本来是要判无期的。而被捕的当天,你爷爷就去世了,被活活气死的。”
指尖泛凉,苏清悠难以置信,突然想到薄誉安的话。
薄家,烂到根子上。
“他真的找错人了。”陆之麟摇头,“我是个性子软弱的人,陆家的事,都一直是你的母亲打理,是她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去香港,求祖辈的人动用一切关系,才把我的刑期减至十年。如果一切都顺利,也许现在,她已经能扳倒薄家,可惜……”
他依然英俊的脸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在一旁轻轻叹息。
“可惜什么?”苏清悠急急追问。
“她遇上了你父亲,离家出走,原本就是她撑着陆家,她一走,陆家自然散了。”
是的,她父亲!
“所以我爸到底是谁!”积压在心底的疑问问出来,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刻。
让她失望的是,陆之麟只是摇头。他的表情清楚地告诉她,他不知道。
“那时我在牢狱中,又如何能知道?不过,既然你的母亲给你取名为铭心,大概是对这段爱情感觉刻骨铭心吧。”
搞半天,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依然是个父不详的孩子。
苏清悠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不满,“为什么她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陆家?”
“女人,为情所困,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她做了一切,却发现没什么用,除了帮我减短了刑期。”
陆之麟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清悠,其实,你可以爱任何人,但这里面,不可以有薄誉恒。薄家现在的名头可响了,什什么亚洲最大的房地产商,什么最知名的中国慈善事业的贡献者……薄家是怎么一步步洗白的,你以为,这其中没有薄誉恒的功劳?”
见她脸色发白,眼神空虚,他毫不留情地补充:“他们每一分的成功,都是站在我们陆家的白骨堆上得到的,清悠,你明白吗!”
似被这句颇有些严厉的话惊到,她差点向后仰,薄之白稳稳接住了她。
“先生,你应该温和一点的。”薄之白觉得她受到的打击很大,出声提醒。
陆之麟露出苦笑,“我也想,可我等不了了。”
刚站稳的苏清悠完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为什么等不了了?”
“我快死了,胃癌晚期。”他淡淡地说。
她呆住。
良久,她的眼泪流出来,蹲下来,呜呜地哭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有亲人,好不容易知道自己不是世间的孤魂野鬼,却才见到舅舅仅仅第二面后,得知了这个消息。
陆之麟走到她身边,把她轻轻托起。
“生死有命,这种事,你不必难过,我唯一遗憾的是,可能不能再照顾你了。”
他显得十分豁达。
“舅舅,你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吗?”苏清悠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摇摇头,“我二十岁进了监狱,十年后出来,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狱里,出来后又一直为了陆家而打拼,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娶妻,去生子?”
舅舅那么英俊,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一生全部被毁了。
而这一切都是薄家造成的!
难怪薄老爷子那么讨厌她。
不仅仅是因为薄言。
因为每每看到她,就会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情,知道自己有愧于她,能不心堵,能想见她吗?
“铭心,舅舅死前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他把自己青灰色的手帕拿出来,给她擦泪。
“舅舅,你想我做什么?”她泣不成声。
陆之麟沉吟片刻,淡然开口:“我要你对薄家,食其肉,喝其血,扒其皮,抽其筋,碎其骨,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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