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何人?”乾石本还在气头上,倒是叫突然冒出的小兵唬了一跳。
“回大人,这是白马义从的护卫”
“胡闹!白马义从精锐之师,岂能如此大材小用,不准!”
柿子是捡软的捏,可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吧,白马义从是谁的亲卫队,有您说话的份么?
萝涩腹诽,斜了乾石一眼,重新把真挚的目光瞄准梁叔夜,试图在他沉沉的目光中寻求一丝信任和赞同。
不同于前几日冰冷,他此刻的目光复杂,浮沉着许多莫名的情绪,让萝涩心头一颤:不过睡了一觉的时间,这是怎么了?
梁叔夜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质询和不解,故而别开眼睛,干巴巴说了一句:
“不准”
萝虽手无缚鸡之力,可也不会头脑发热,以卵击石,必定腹中有计,愿出奇谋,为梁叔夜分担战事压力。
“我只两人便可,绝不动白马义从一人一马!”
话音方落,嘲笑奚落之声便起,大有一副笑死她的劲头儿。
萝涩咬了咬牙,她硬着头皮,抛下最后一句极为重量级的话:
“我愿立军令状!”
嘲笑声立止,人皆是缄默,不再愿意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娘娘腔。
“好”
一人疯,两人陪,将军居然同意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梁叔夜从令箭筒里抽出一支来,递给这个姓罗的小兵,大家全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末将领命!”
将令箭攥在手心里,萝涩像模像样的捧了个拳,压低着嗓音:
“末将还需一人同行,望将军肯允”
“徐升?”
“不是,末将要梁医倌同行”
这次轮到梁叔夜愣怔了,他疑惑的看着萝涩,显然头一次碰到自己吃不准的事儿。
“我同意!”
不等梁叔夜说话,梁玉一身宽袖长袍,悠悠从帐后步出,朝着梁叔夜作抱拳作揖,弯腰接下军令。
*
“我的计划就是这样,不费兵卒,并能成事儿”
帐中的将领都退了干净,只有萝涩、梁玉和梁叔夜三个人。
萝涩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梁玉立即同意,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叔夜身上。
“太危险了,事有万一,如果——”
“没有如果”
梁玉打断了梁叔夜的话,冷漠的口稳中带了三分嫌弃:
“你往日的果决去哪了?如果你真放心不下,我还有一个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
梁叔夜抬眸,示意梁玉说下去。
梁玉难得勾起一抹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只长匣,启开锁眼,小心的掀出一张人皮来,托在手心里:
“我来扮作你的模样,坐镇三军,你跟小罗同行,断敌粮草后我派岳小满接应你们,首尾相围,关门打狗!”
这下轮到萝涩吃惊了,她疯狂给梁玉使眼色,无奈梁玉选择了视而不见……
梁叔夜穿了一件黑色的襦衫,精瘦修长,他深眸本该隐与黑暗之中,却被边上烛台上的火光点亮,染上一片晶亮。
偏首看向萝涩,摇曳的火光柔柔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紧张一览无遗。
“不成,我本计划好了,得要一个懂医术的人,梁将军的长处就是打仗,跟我一道,岂不是屈才了……”
萝涩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个推辞的借口。
梁玉闻言,嗤笑一声:
“懂医术,你无非是有个名头,想要在村子里留下来,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再被匪贼掳到山寨里去,整编马贼为劫粮之兵,既然是个名头,会不会医术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扮作农家兄弟、夫妻皆可”
梁玉顿了顿,继续道:
“况且梁将军的特长不在兵法行军,而在美食羹脍上,与你厨子的身份倒也相配”
“那我……一人足矣”
“兵行险着,不慎一招即满盘皆输,牵一发动全身,你有信心领兵作战?”
蛮对梁玉的咄咄逼问,萝涩哑口无言,只好闷声应下。
梁叔夜喉结滚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梁玉一个眼神阻拦,她拿出了长姐的威严,冷声道:
“我军劣势,你我心知肚明,哪怕你断了西戎人的粮饷又如何?我要做甚么,你心里清楚,此事凶险,我既决心保全你,你也了解我的个性,说一不二,绝不妥协——好了,剩余的事情你们商议,我先出去了”
梁玉换上中军大将的甲衣,对着铜镜贴上了人皮面具,虽然不敢说九分相像,倒也有几分梁叔夜的气质。
往靴子里垫上几块木屑,身量一蹿,她从他手中接过那杆梁家枪,挑了帐帘子就出去了。
帐中只剩下萝涩和梁叔夜,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萝涩不知梁叔夜已认出了她,只当他心里窝火,被梁玉逼迫的无可奈何,为避免招惹怒火,她尽量小声说话:
“梁将军……咱们咋办?”
梁叔夜拧着眉头,显得心中也很纠结,虚拢着拳头,在嘴边咳嗽一声道:
“说说你原来的计划,把我当成梁医倌就是了”
“好……”
萝涩垂下眼帘,忍了忍三分笑意,调整心态后道:
“本是打算,我与梁医倌扮作夫妻,我做夫,她做妻……将军您皮相俊美,扮作女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长得壮一些,不过既然扮作农家夫妻,该不会惹人怀疑”
梁叔夜眼皮一跳,觉得自己跳了大坑,脱口而出:
“你不就是女子,何必舍近求远,叫我扮作女人?”
“我已经是有丈夫的,如何再扮?折中之法,只有委屈将军你了”
萝涩见梁叔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有些发慌,赔着笑意,弱弱又添了一句:
“所以,将军若觉得做不来,还是把梁医倌换回来吧,您继续指挥三军,坐镇凭水关,我一定完成任务!”
梁叔夜嗓子眼发紧,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自打认出了她,他的嫉妒、担心、惊喜、生气,一切切复杂的情绪交织,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好在,一切纷乱之下,他还是选择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护着她,守着她,于是开口道:
“不必,你早做准备,我们傍晚就离营,出发双驼峰”
“……”
萝涩请人套了一辆马车,马儿选了一匹老马,车轱辘上的漆色剥落,显得很是老旧。
她一身农家男子的装扮,短打麻裤,白袜双梁鞋,裤脚紧紧扎着,显得干练清秀。
来回踱步,眼瞅着日头要落了,她在帐外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梁叔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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