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舒服地合上双目,听红颜在耳边说些悄悄话,樱桃进门想问几时用膳,瞧见两人这般亲昵安宁,便先退了下去,在外头问过吴总管皇上先头进过点心,吴总管也道:“罢了,主子们要用时,自然会传。”
樱桃说:“吴公公你瞧着,万岁爷和咱们娘娘是不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吴总管捋着拂尘笑道:“你自己瞧着就好,别说出口,说出来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无奈,外头的人谁又能真正见咱们娘娘好?”
屋子里,皇帝在红颜的温言软语下,等不及用晚膳便睡了过去,红颜守到半夜他才醒来,这下喊饿了又要兴师动众,红颜便说只给白粥小菜垫垫肚子,弘历也答应了。
但才在桌前坐下,还没喝一口热粥,九州清晏有人急着赶来,说九阿哥不好。这近一年来,九阿哥时常不好,从起初的一惊一乍,到如今谁也不在意,就连弘历因为对这个弱小的生命没有几分感情,此刻听了也只是皱皱眉头说:“让太医去瞧吧,她总是大惊小怪。”
可红颜心里有莫名的不安,她喜爱孩子,即便是嘉贵妃的孩子也天真可爱,小阿哥来人世就受尽千般辛苦,若是父亲还这般无情,实在太可怜。红颜按下皇帝手里的筷子,正色道:“哪怕就今晚,皇上过去瞧一眼,您虽不耐烦,可真正烦您过去看又有几回?皇上若不去,那臣妾就去了。”
弘历皱着眉头,他不是真无情,而是觉得没必要留情,既然注定无缘何必勉强留下印象,可他拗不过红颜,匆匆将粥灌下肚子,带着人就去九州清晏了。
可皇帝这一去,竟是与九阿哥诀别,弱小的生命出生以来受尽病痛,他顽强地撑了一天又一天,太医曾断言过不了去年冬天,可他等到了春暖花开,只是再没缘分见一见盛夏的绚烂。
嘉贵妃哭得肝肠寸断,比起纯贵妃将子嗣视作棋子毫无真正的母爱,嘉贵妃还算有一副做娘的心。弘历才经历皇后不堪丧子之痛而故去,见嘉贵妃悲伤如此,动了恻隐之心,那之后两天都陪在嘉贵妃身旁,可一向将帝王恩宠视作天的嘉贵妃,却日日抱着小阿哥的遗物发怔。
皇帝陪她到小阿哥出殡后,离去那天嘉贵妃送到殿门外,仿佛这一刻才醒过神,对皇帝道:“皇上放心,永璇还那么小,臣妾伤心几日,往后会尽心尽力照顾孩子。还有四阿哥他呆呆笨笨,不如兄弟们聪明,可他是个好孩子,还求皇上别嫌弃永珹。”
弘历难得听嘉贵妃说几句正经话,又可怜她才失子,自然也是温和相待,可是九阿哥的死并不会给朝廷内宫带来多大的影响,一切从简的丧事后才过了两日,被选中的新人就热热闹闹进宫了。
本该在这之前,红颜和舒妃就为陆贵人求得晋封的恩典,但那晚弘历就说陆氏恩宠不算重,无子嗣且出身不高,如今还十分年轻不宜过早封嫔,红颜本想多求几句他就会答应,没想到遇上九阿哥殁了,陆贵人的事就被耽搁下来,到如今新人都进宫了,红颜再求过一次皇帝更加觉得不妥,这件事便算了。
好在只是红颜和舒妃私下的心意,没有空许诺陆贵人什么,再者陆贵人性情温和柔顺,她们便想着与其硬是求皇帝给个体面,不如她们好好照顾陆贵人,新人再怎么骄傲,也不敢与两位妃位的娘娘过不去。
这日新人入宫,在天地一家春叩拜皇后,皇后虽还未行册封大典,但已是中宫之尊,她要教导新人许多的话,照着礼官的安排一项项功夫做足,皇后就再懒得多说半句,冷冷地就吩咐她们退下了。
众位娘娘走出天地一家春,嘉贵妃在外头升座肩舆,她为了九阿哥殁了而神情憔悴,此刻见这一群莺莺燕燕的美人儿,便气不打一处来,撂下跪了一地的贵人、常在们拂袖而去,倒是愉妃客气,代替嘉贵妃请她们起身。
颖贵人姓巴林氏,是蒙古镶红旗人,与同是草原来的愉妃不同,她生得一张娇艳玲珑的脸蛋,颇有江南美人的品格。虚龄已在十八岁的她,是这一届新人里年纪最大的姐姐,众姐妹一道经历层层筛选进入内宫,几个月的相处,都将她视为首领一般的人物,颖贵人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几分骄傲。
这会儿本该规规矩矩向愉妃请安谢恩,可颖贵人却对愉妃视若无睹,与身后姐妹道:“去后殿给令妃娘娘和东殿的舒妃娘娘请安吧。”她甚至转身对愉妃道,“娘娘先回九州清晏,臣妾们一会儿就过去给您行礼。”
边上怡嫔、婉嫔几人只觉得匪夷所思,等如花似玉的新人们往令妃殿阁涌去,怡嫔上前对愉妃道:“姐姐啊,如今就这么厉害,再往后七八年,是不是都要踩在我们头上去了。”
愉妃按下怒意,冷笑:“她们若不好,这宫里自然不缺人收拾她们,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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