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先天下忧衣与食也。皇额娘心系百姓,有意与民同乐与民同苦,皇阿玛可要成全额娘一片心意。”
母亲提出要设蚕坛亲蚕祭祀,和敬公主便傲然站在皇帝面前,将这些史书古籍上念来的话告诉父亲,太后在一旁笑悠悠:“这孩子念的都是什么?”
皇帝却将女儿揽在身边,爱怜地说:“亏得她一个女孩子能读通这些书,莫说皇额娘不懂,朕也只不过从前在书上略扫过几眼。季春之月皇后躬亲蚕事的典礼,汉代传承至今,我大清的皇后却尚未有人做这件事。汉族民间信奉司蚕桑之神,天子亲耕,后妃亲蚕,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更是到民间走一走,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民间疾苦的好事。”
皇帝话锋一转,忽地看向大阿哥与三阿哥,大阿哥十几岁长得有模有样,三阿哥如今已念书好几年,他问道:“和敬这几句话,出自哪几本书,你们可知道?”
大阿哥与三阿哥俱是一愣,三阿哥更是本能地扭头寻找母亲纯妃娘娘的踪迹,可才忽然想起,母亲在坐月子,今日根本没有赴宴。
太后见气氛尴尬,忙笑着圆场:“还吃不吃饭了,好端端地考起学问来,就你们父女俩读书多。”她招招手让和敬到身边,笑着问,“给皇祖母讲讲,亲蚕都要做些什么事?”
而这边皇帝也懒得理会俩儿子,只对皇后说:“朕必然敦促各部安排这件事,早日设好蚕坛,明年开春此事必然成了。”
皇后起身谢恩,引得众妃嫔都随驾起身,太后抬眸见一眼这六宫繁荣和谐的景象,欣慰不已。她一直坚信,只要中宫稳固,必然后宫安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固安颐的地位,盼着安颐身心健康。然而从前误会重重,婆媳之间的关系几乎崩裂,难得如今儿媳妇理解自己,而她也能理解安颐的无奈,婆媳俩要同心同力,好好为皇帝守住这个家。
太后的目光徐徐扫过在座的妃嫔,除了贵妃抱病、纯妃坐月子,体面的低微的今晚能来的都来了,嘉嫔艳丽、舒嫔柔美,娴妃温婉、愉嫔大方,皇帝身边各色各样的女人都有,他从年少时就风流多情,可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女人,都会得到善待,比起先帝对不在乎的人就冰冷寡情,对太后而言,儿子这样已经有人情味得多了。
忽地想起这几日皇帝在延禧宫专房专宠,太后心有不满,但知道他们阔别多年,皇帝这辈子没有一件事比得到这魏红颜更难,在华嬷嬷的开解下,没有过问半句话。倒是听说这魏氏人前谦和人后低调,延禧宫里安安分分,除了皇帝日夜留恋,再无张扬之处。
太后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果然这魏红颜不是高调之人,方才一遍扫过竟不曾留心她,这会儿才在席末看到一身樱粉宫装的美人,正从容大方地与身旁的几位答应说着什么话,一颦一笑,不入眼也罢了,看在眼睛里,一时方才的各种美色都骤然失去光芒。
太后微微皱眉,在她眼中,不敢评价昔日长辈的容颜高低,她此生见过的美人,非年贵妃莫属,她曾是圆明园里出了名的花蝴蝶,先帝曾说园中百花都是为她而盛开。可相比之下,容颜并无太大的差别,可总觉得年贵妃少了些什么,那样高贵明媚的女子,竟及不上这卑微的小常在。
一场家宴热闹圆满,所有人都尽兴而归,帝后同回长春宫,妃嫔们不过是陪衬,多少年了早习以为常,三三俩俩的散去,大部分人住在西六宫,夜渐深宫规严谨不得在居所之外逗留,即便许多人途径延禧宫有心进去一探究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肆。
嘉妃带着四阿哥坐着暖轿匆匆而过,儿子早已累得趴在怀里睡熟,她挑起帘子望了一眼延禧宫的大门,不屑地啐了一口,又把永珹摇醒,严肃地与他说:“你瞧见了,皇阿玛今天问大阿哥、三阿哥功课,他们答不上来,皇阿玛是什么脸色?额娘大字不识几个,教不得你的,你上了书房一定要刻苦用功,你敢偷懒,额娘不会轻饶你,你想挨打的,将来就只管偷懒。”
被惊醒的小娃娃,如今尚不足五岁,已是困得东摇西晃,母亲的话大部分没听明白,只听见挨打几个字,顿时吓得大哭,嘉妃没好性儿,见说不听生怕惊扰旁人看笑话,只能捂着儿子的嘴,早些带回启祥宫里。
大阿哥永璜是没娘的孩子,回到阿哥所也不会有人对他说这些话,如今其他兄弟姐妹都在生母膝下,就他孤零零地在这里,皇长子却毫无皇长子该有的骄傲。昔日二弟殁了的时候,他多希望皇后能收养自己,可皇后始终只是如往常一般的关怀照顾,毫无收养他的意思,今日被父皇当众问倒,心里有委屈,也无处可说。
而另一边,三阿哥永璋吃得一肚子美食回来,肚子都鼓了起来,下人将宴席上的事告知纯妃,纯妃知道儿子年纪还小,可她毕竟以诗书闻名于这六宫,从王府那会儿起就是出了名的女状元,亏得今日她不在席上,不然往后都没脸在六宫行走。
可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自认为平日十分勤恳,知识年纪小不如皇姐懂得多,纯妃也不好冷下脸训斥,见今晚是说不通的,让他跪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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