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红叶说,只要邹容与在血虎山待上十天,不管她死没死,她的债都算还清了。可是,她的债真的还清了吗?邹容与跪在屠献王府的大门外,始终想着这个问题。
邹容与本来高烧不退,这时不听叶父叶母的劝,守在那屠献王府外是一夜又一天。看着各色各样的人凝重着神情进去,又颓靡着出来。邹容与知道,司徒长缺怕是危险了。司徒长情见她如此,欲一个刀砍将她砍昏过去。赵屹鸥伸手拦住了她,向她摇摇头。
赵屹鸥倒了一杯热茶推向司徒长情,后者双手掩面,“她总是这般虐待自己的身体,她有没有想过她太自私了?”赵屹鸥顿了一下,“或许她觉得,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里的痛罢。”
京城肃杀了几天后终于下起了雪。司徒长情默默地在一旁为邹容与撑着伞。“福宁公主。”邹容与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也是不吃不喝带病跪在这里的人能好得到哪去。“容与自知不配与您做朋友。从此还是回到相识之前。”司徒长情不依,“你要在这里跪多久,我便陪你等多久,等到你放心也好,死心也好。”
皇太后接到消息就命人好生照顾司徒长缺,但是几经波折却是道司徒长缺身中剧毒,各方医者拼尽全力也只是控制得一时。于是皇太后一面摩挲着那根长长的指甲,决定亲自到屠献王府一趟。
皇太后见邹容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而司徒长情为她撑着伞,半边身子积了厚厚一层雪。“长情见过皇太后。”皇太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眼神瞥了一眼邹容与,这个女生害她最亲爱的孙子受这般苦,简直不可饶恕!又想着,司徒长缺为了这个女子竟然忘记了自身的重任,不管不顾,今后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无益的事情,得让他彻底弃了这个女子的好。皇太后想着进了府。
司徒长缺房内。皇太后轻轻地将手指搭在司徒长缺的脉搏上,闭目冥思,片刻睁开眼,叫来了一个男仆。“你好好地检查一下王爷身上有什么伤口。”其余人随着皇太后出了房去等答复。
吴娘跪下来,“老奴无能,请皇太后处罚。”
皇太后不做声,让吴娘内心更加忐忑,直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司徒长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若不是尚存那若有若无的呼吸,男仆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呢。那男仆脱了司徒长缺的衣物,仔细检查,见腰处伤口已化脓,溃烂得让人恶心。虽有医师为他上过药,但显然不得什么效果。
“跪了多久了?”皇太后突然开口。
吴娘一愣,她自己跪了多久,皇太后不是看着的吗?随即一想不对,“回太后,已经一天又一夜了。”
这时,那男仆进来。“回太后,王爷身上除了腰间被老虎咬伤的伤口外没有什么伤口。”
“傻孩子。”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命吴娘去寻一些吃腐肉的蛆虫。又叫人去把邹容与叫来。
邹容与得了准许,欲起身,司徒长情忙伸手将她扶住。她已经不在意邹容与再对她说什么友尽的话了。
邹容与刚进去,听到皇太后说,伸手过来。邹容与不敢迟疑,当即伸出手给她。皇太后又是给邹容与把脉,一会道,“果然在你身上。”丫鬟拿一一托盘的东西上来,大大小小的罐子。皇太后拿起一瓶玉瓶子,拔出塞子闻了闻,放到一边,又相继拿了几个瓶子,或者木盒子。丫鬟又端了开水进来。
皇太后将刚才找的几种药倒了些许进开水里面,向邹容与递了个眼色。“皇太后,这是……”司徒长情顾虑地问。
“喝了他,然后到长缺的房间去守着。”皇太后不理会司徒长情。邹容与毫不顾忌,待水凉了点便仰头喝尽。
邹容与没想到她还会踏进司徒长缺的房间,往日浮现,幸福而短暂,原来不是她说珍惜便能珍惜得了的。邹容与在司徒长缺的床边坐下,手覆上他略有薄茧的手,十指紧扣。她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陪他的。
突然,邹容与紧捂着肚子,眉头一紧,唇亦被咬着。竟是肝肠寸断般的痛!不多时,邹容与已经满头大汗。司徒长情听到邹容与的呻吟,便冲去找皇太后,后者道了一声“好极了。”随司徒长情一同去看。
只见邹容与伏在司徒长缺的床边,弯着腰痛苦难耐,哇得一声吐了一地的血。“皇太后,长情求您,饶了容与吧。”司徒长情几欲哭出来。
“还不行。”皇太后盯着司徒长缺的脸看,司徒长缺不知何时眉头皱在了一起,似乎也是痛苦。邹容与越来越痛,不多时,司徒长缺骤然惊起,往床边吐了满满一口的血,不,那尽是颤颤蠕动的虫子,那些虫子朝着言妤诗奔过去,司徒长情急了,顾不了那么多,用脚狠命地跺,司徒长缺还是吐血,直至地上全是血色的虫子后才一头栽下去。虫子太多,司徒长情再拼命也阻挡不了,皇太后刚才已经把邹容与喝的所有药混合在一起,这时对着满地的虫子洒了过去,那虫子遇到药便化成一摊血水。皇太后又二话不说,捏着邹容与的下巴,把药倒了点进她嘴里。这时邹容与感觉比之前更加的痛,让她想要一头撞死过去,但眼瞧了躺在床上的司徒长缺,狠狠心,忍下去了。那痛,司徒长情看着竟然哭了出来。“皇太后,帮帮容与。”皇太后不理,直至邹容与一阵一阵痛了半个时辰,终于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口血极多,她呕吐不停。待身体的痛稍轻,邹容与便昏了过去。
司徒长情瞧了邹容与吐出来的东西,不禁骇然失色。邹容与吐出来一只死虫,比司徒长缺吐出来的还要大得多,像是一只母的。原来那日邹容与掉下树来后,司徒长缺运功将她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体内,途中发现邹容与中的不是毒瘴那么简单,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邹容与中的是蛊,司徒长缺虽然将毒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但是母体还是留在邹容与的体内。蛊虫在司徒长缺体内繁衍。皇太后先是用药逼邹容与体内母体,待它躁动,引得司徒长缺体内的蛊虫受到召唤爬出来。但皇太后瞧着邹容与适才服用的药量不够猛,不足以杀死母体,于是又添了一把柴,这下邹容与才把母体吐了出来。
司徒长缺房间里的那张地铺是司徒长缺看邹容与平时喜欢赤脚所以专门叫人做的,如今恐怕要扔掉了。环视一周,司徒长缺房间内还是和邹容与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床上那只超大的布偶猪也还在床上。司徒长情要将邹容与扶下去休息,皇太后道,“等一下。”又转头对一丫鬟说,“你去剪一撮她的头发。”
司徒长情不敢违抗,只能任由她拿剪刀剪了邹容与一撮头发。这下容与该放心了,只是屠献王府没有她的房了,司徒长情背着邹容与回了赵屹鸥处。叶父叶母见司徒长情把邹容与背着,想是邹容与跪了那么久昏了过去。“老婆子快去熬些粥,待容与醒了可以喝。”叶父一说,叶母便应声而去。
“七皇兄应该没事了,容与也该回来了。”司徒长情注视着邹容与消瘦的脸,心中隐隐地痛。皇太后剪了她一撮头发,想必会做点什么,不知会不会对容与不好。
吴娘找了蛆虫回来,皇太后叫她放在司徒长缺的伤口,蛆虫吃腐肉,皇太后要这蛆虫把司徒长缺伤口出腐烂的肉吃掉,再用药。自驱蛊后,司徒长缺又睡了一天,亏得他身体硬朗。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包好了药。司徒长缺伸脚欲下床,那张地铺已撤去还来不及换新的,冰冷的地板甚是感触。皇太后尚且在府内候着,吴娘上上下下在找着什么。听到人来报司徒长缺已醒,皇太后赶去他的房间。正遇司徒长缺步履摇晃地往外走,“你去哪?”皇太后冷声问,心中却是明了。“皇奶奶,容与怎样?”司徒长缺焦急地问。“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皇太后甚是不悦。司徒长缺跪下来,“孙儿不孝,让皇奶奶担心了。”皇太后道,“你且回去躺着,休得再提那个妖女。”
“是。”皇太后看见司徒长缺往回走才离开。
晚上,司徒长情陪邹容与吃了饭。“我得走了。”司徒长情知道邹容与其实是很担心她的,只是她一直不说。司徒长情拐了个弯绕到屠献王府,悄悄地潜了进去。
只见司徒长缺的房间尤为光亮,人影攒动。司徒长情看看四下没人走动,凑了上去,戳破了纸糊的窗。房里皇太后背对着她,这是要作什么?司徒长情心中疑惑。只见吴娘把从邹容与处剪下来的头发放在一盏玉灯中点燃,玉灯升起袅袅的青烟。突然皇太后手伸出来,嗬了一声,一把玄黑的手杖出现在她手中。司徒长情见状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是……”司徒长情内心乱了起来。该不该阻止呢?思量再三,司徒长情心中道“皇太后可以给七皇兄施忘忧法,我也可以给容与施。”瞧皇太后的手法固然熟练,却是不及司徒长情这个活了几世的巫师。她惊讶的更多的是没想到皇太后竟然也会巫术罢了,那圣子一事她必然也知道吧,这样的话邹容与不宜与皇太后接触太多。司徒长情心中忧虑,邹容与他日必会因圣子这个身份受伤,她得想办法把一个伤害降到最低!
司徒长缺再次醒来时大雪初停,冬日悠悠。一众人上来服侍他。司徒长缺望着空荡荡的房,内心亦觉得如这房间一般,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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