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原谅儿媳
范翠翠极力赔着笑,但皮笑肉不笑,看上去有些狰狞,抱着她的老妇喋喋不休说着话,“翠翠是不是家里吃食不好,你是娘肚里出来的,娘能害你不成?”
“娘,您对我好,我……我心里记着呢。”范翠翠讪讪的将范婆子往外推了推,有些讨好的望着黄菁菁,“娘,我娘放心不下我来瞧瞧,我……我和她说说。”
黄菁菁阴着脸,不屑地哼了声,“关我什么事,梨花,走,回家,奶中午做韭菜炒鸡蛋。”黄菁菁牵着梨花,不理会母女两的龃龉,转身离去。
范翠翠招了招手,想拦住黄菁菁,无奈被她娘挡着,她挪不开步子。
“娘,我婆婆不会咄咄逼人,我好好向她认个错就好了,您也不想女儿怀着孩子,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吧?”她在范家过得不甚开心,范老头骂她蠢,范婆子夸她好,夫妻俩对她态度截然不同,她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况且,她觉得在家自在些,哪怕身体累着了,心却是敞着的。
在娘家,心神俱累。
“娘……我回去了,我看相公和三弟妹在田里干活,两家的秧苗撒在一起的,这些天家里没人做饭,他和桃花估计和三弟他们一起吃的,分了家还这样,传出去不好听。”范翠翠打定主意不回范家了,便有些着急,急着向黄菁菁认错。
范婆子看她铁了心不回了,不由得面色凄怆,眼角落下两滴泪来,哽咽出声,“你受委屈了,是娘没本事给你撑腰,你要回去娘不拦你了,你怀着孩子要多加注意,忙过了,带桃花回来转转,家里条件不好,你爹身体不舒服,瞒着不肯告诉你,你啊,可要常回家看看啊。”
范翠翠面色一松,她真怕她娘不依不饶,她娘和风细雨讲道理,听得人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走了,要不是她娘劝着,她早就回了,如今得了范婆子应允,心里大石落地,寒暄两句便回去了。
范婆子抹抹泪,依依不舍离去,嘴里嘀嘀咕咕道,“你不在,家里就得留个人做家务,你嫂子她们年轻体力好,在家里浪费了,只得娘留下,一大家子人的衣服,娘如何洗得过来哟。”
范翠翠身形一僵,停下来回眸望着范婆子佝偻的身形,有些惭愧,她偷懒跑回婆家,苦了她娘了,她张了张嘴,想叫住范婆子,可又开不了口气,一旦开了口,她就要忙到闲暇了,帮着娘家干活不管女儿,黄菁菁更不会接纳她了。
逢着范婆子转身,四目相对,范翠翠心虚的别开了脸,“娘,回去吧,路上慢点啊。”
终究,她没说跟着范婆子回去的话。
嫁了人,过年回娘家其乐融融不愁吃不愁穿还好,平日住在家里,磕磕绊绊多了伤情分,她觉得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
范婆子满脸失望,唉声叹气走了。
范翠翠长长舒了口气,朝着菜地的方向去了。
她豁出去了,到了菜地,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噗通声跪下来给黄菁菁磕头,“娘,我错了,我不该和相公骗您的钱,娘,您原谅我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日光照在她消瘦的额头上,莫名透着丝苍白。
黄菁菁弯着腰,割了半篮子韭菜,完了检查茄子秧有没有长虫,梨花蹲在地上,小手轻轻翻着叶子,有些叶子坑坑洼洼,被虫啃过,但她就是找不着虫子,不由得问黄菁菁,“奶奶,是不是虫子知道我们要抓它们,都藏起来了啊?”
黄菁菁好笑,“对啊,梨花睁大眼,要把它们找出来,不然咱家没菜吃了。”
梨花一脸肃然,小脸蹦的紧紧的,“好,梨花要吃菜。”
刘氏在麦地里撒的菜苗长势不太好,东一株西一窝,看着有些乱,不像黄菁菁弄的菜地,四四方方,菜苗稀疏有致,绿油油的一片,很舒服。
范翠翠连磕了几个头,黄菁菁正眼都没给她,她弯着腰,挤压着肚子,一会儿肚子就有些不舒服起来,她忍着不适,不住认错。
黄菁菁检查完茄子秧,起身活动发麻的双腿时,不冷不热扫过范翠翠,天不算太热,范翠翠却满头大汗,嘴唇乌青,连眼神都空洞起来,她心头大骇,嘴上却破口大骂,“好你个范氏,跪这儿磕头,是看着我坟头就在山上还是怎么,盼着我老婆子死了你好作威作福是不是,我老婆子偏不死,给我起来……”
说着,上前一把拽起范翠翠,推着她往周家去,嘴里骂个不停,“带着我周家的种下跪,好狠的心哪,我孙子做错什么了要陪着你遭罪,你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认了?”
路上骂骂咧咧不停,范翠翠浑身不舒服,很想倒下去躺着,可是黄菁菁在她身后,她哪儿敢,只得被黄菁菁推着走,然后黄菁菁拿出钥匙开门,把她推回了屋子,色厉内荏的给她包油纸,“拿点桂花糕就想收买桃花,当我好糊弄了,你自己吃了,不吃完我就让老二休妻,整天作妖,家里不太平,没了你老二听话多了。”
范翠翠恍恍惚惚拆开油纸,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敢忤逆黄菁菁,抓着桂花糕,囫囵吞枣的塞进嘴里,边哭边抹泪,三五下一包桂花糕就进了她肚子,她仰起头,诺诺的看着黄菁菁,声音带着哭腔,“娘,我吃完了。”
“哼。”黄菁菁的眼光从她恢复红润的脸颊离开,大步离去,范翠翠忙站起身追出去,人恢复了些精神,面色通红,“娘……”
“喊死人哪,别看见檐廊上一木盆的衣服啊,眼睛瞎了还回来干什么?”黄菁菁背朝着范翠翠,怒气冲冲出了门,走出院子,惊魂甫定的拍了拍胸口,叹出口浊气,方才她以为范翠翠会晕过去呢,这笔帐她会想法子讨回来,但不至于往死里为难个孕妇。
范翠翠肚里,怀着的是周士武的孩子啊。
只是想起一家子糟心事,黄菁菁气得跺脚,都是穷给惹的祸。
她去地里检查菜苗,一圈回来,已经快中午了,竹竿上晒着衣服,有大人的,有小孩子的,整整齐齐,随风晃动,下面地上一片湿濡,她牵着梨直往里走,范翠翠从东屋探出个脑袋,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小心翼翼舔着笑道,“娘,我看三弟妹她们都去干活了,便把她们的一并洗了,灶房好些天没生火,灰尘多,中午能不能在您锅里做饭,我把米面备好了。”
周士武说黄菁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怀着孩子,只要她诚恳的认错,改过自新,黄菁菁不会休妻的。
黄菁菁气哼哼的去上房了,虽然没说话,可也没拒绝,范翠翠心生欢喜,回屋提着米面,问黄菁菁要不要做周士武和刘氏的饭,淘米,揉面,生火,忙得不亦乐乎。
梨花没在菜地找着虫子,好不容易找到吃菜苗的,那是蜗牛,蜗牛不是害虫,她不由得有些气馁,黄菁菁和鸡食,她便跟着问菜地什么时候有虫子,她要帮着捉虫子,不和刘氏一块了。
还记着刘氏不让她下田的事儿。
范翠翠在灶房,听着梨花说蜗牛,咧着嘴大声道,“梨花,蜗牛也是害虫呢,吃庄稼的都是害虫,你可别看着它好看就不管了啊。”
梨花嘟着嘴,不信她的话,抬头问黄菁菁,“二伯母说的是对的吗?”
黄菁菁忍俊不禁的揉揉她的头,“你二伯母说的对,蜗牛也是害虫,它吃菜苗呢。”
“奶奶怎么不早说,我看到好几只蜗牛了,就在叶子上,难怪我找不到虫子,原来是被它吃了的。”梨花握着拳头,眼睛鼓鼓的,小脸满是懊恼,黄菁菁好笑,“奶都给弄了。”
梨花一怔,小脸更不开心了,别扭的背过身,“奶都不告诉我。”
“蜗牛长得好看,怕你不忍心呢。”黄菁菁笑着打趣。
周士武和周士仁回来,听到黄菁菁的话,看出她心情不错,周士武道,“梨花和奶说什么呢,给二伯母说说。”
栓子抓着条黄鳝,闻言跑了两步,梨花转头,便看见栓子受伤缠着的黄鳝,吓得失了魂,“啊,蛇,奶奶,蛇……”
栓子见吓着她了,忙把手背到身后,脸上衣衫上尽是泥,唯独一双眼,又黑又亮,“不是蛇,是黄鳝,梨花,和奶奶说什么了?”
梨花哪管她,躲到黄菁菁手里,双手挂在黄菁菁身上,不敢看栓子眼。
黄菁菁无奈,放下手里的盆,瞪了眼栓子,“作甚吓唬梨花,该明日我让你爹弄条蛇回来,看你害不害怕。”
栓子挨了训斥,手蹭了蹭,黄鳝就滚落到了地上,尖着头,像蛇一样爬行。
栓子甚是乖巧,摊开手,“奶,我扔了。”
周士武忍不住笑了出声,弯腰把黄鳝抓起,扔进周士仁挑着的箩筐,“黄鳝能吃,村里孩子钻许久的洞才能抓着一条,你倒是说扔就扔了。”走到台阶上,才看到从灶房出来的范翠翠,他滞了一瞬,“你也在呢。”
范翠翠有些无措,呆呆点了下头,歪头看向落在最后的桃花,“桃花,娘回来了,吃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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