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太子妃说,“可我们是去承天门上边吃夜宴呀!不是去下边横街!”
姑娘再次欢呼,令郑观音的心一阵阵下沉,“太好了姑母,我长这么大从未登上过承天门!早该想到的,如果只是去横街玩耍,你都用不着专门跑一趟大明宫!”
她的姑母说,“可是……我们的衣服怎么准备?能上承天门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谁都不致于穿不出一套像样子的衣裙!也会有首饰。”
姑侄两个人好一阵子的发愁,谁也不提上街的事了。侄女恹恹不乐,撅着嘴做事,只在面对郑观音的时候稍稍收回一些去。
郑观音说,“你莫生气,我们去便是了,好歹不想脸先顾着肚子,赚他一顿好饭!”
姑娘眼里含着泪光说,“姑母,我们不去了。”
郑观音拉她到身边来,心如刀绞,却微笑着对她道,“怎么能不去呢,不是谁这辈子都能上一回承天门的!再说,上承天门的是人不是衣服,我们要去!”
傍晚的时候,街坊里已经彼此打起招呼,要同去承天门,郑观音姑侄两个迟迟出不了门,就是郑观音提到的那个问题。
此时却有邻居跑着过来敲她们的院门,在院外告知,“郑娘娘,万年县衙门里来人接你了!”
郑观音出去开了门,见巷口停了一副轿子,有四位轿夫和两三位差官正在轿边等,还有两位役妇,她们一人手中托着一只布包裹正往巷子里来……
大明宫,皇后和众妃们也要起身赶往太极宫,此时已是申时三刻,往常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今日人更不会少。
皇帝让她们不必从丹凤门走,而是从不常开的右银台门出去,绕走含光殿、西内苑,从玄武门进太极宫。
这些女子们都骑马,皇后仪仗也不喧哗,行进在西内苑,柳玉如悄悄问谢金莲,“东西你都派人送到长乐坊去了?”
谢金莲说,“没有!送去容易,但我如何往回要?够呛能送回来。”
皇后惊讶道,“本宫安排你点什么事也不成了!”
谢金莲嘻嘻而笑,应道,“许敬宗就不该破费一些?都是他找出来的事!又是他治下的人。”说着,她们进了玄武门。
长孙润和小太监徐韧都在这里迎接,谢金莲对徐韧说,“去替姐姐传本宫的懿旨,马上打扫甘露殿,晚上皇后宿在太极宫,我们陪陛下守夜。”
金徽元年的最后一日,申时四刻,太极宫中便到了掌灯的时分,整座宫院中处处灯火通明,冬夜里虽然寒冷,但无数宫灯极为明亮地照耀,四大海池上的亭子里也有灯,映着水格外动人。
从承天门城楼上看横街,对面尚书省的衙门外,户部、少府正在派放粮、肉、布匹,这是要分赠城内贫户和老年人的,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差役们正赶着大车领取。
皇后埋怨贵妃道,“你看看都这般时候了,两县官差们也不能休息,而你还给万年县找了事情做。”
承天门城楼内外已摆好了席面,城下居然也有。
有内侍们来请皇后及众妃入座,她们和皇帝、亲王、元老们的位子都在城楼里面,太妃、公主、郡王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席位,都摆在城楼外边的马道上,那里每隔几步生着铜火盆,挑着通红的宫灯。
而三品往下官员、列国使节的酒席只能摆到承天门底下去了,与尚书省隔着一道横街遥遥相对。
酉前三刻时,横街对面的物品派放已经告一段落,此时差役们再匆匆排开临街的一排排桌案,往上摆放点心和茶水,预备给到场的长安老者。
横街两侧已经有担担的小贩来赶夜场,横街上提着灯笼的百姓越来越多,大明宫来的这些人不急着入席,凭着城垛口看底下高若拇指的人流。
目光穿过太庙和太社的间隙,远望东市和西市,那里更象是燃着两片灯海,从今晚起,直到正月十五,东西两市照常开放,通宵营业。
有谒者上前提示皇后,她们该入席了,不然一会王公和太妃们也要上来,到时候不得不上来见礼,会乱了秩序,她们这才入席。
谢金莲关心郑观音到没到,她只要到了,必会同那些太妃们坐在一起,除此没有合适的地方。
她让徐韧到外面看着,一会儿,小太监跑进来报告,故太子妃已经到了。
郑观音在她侄女的陪同下,被万年县的轿子直接抬到承天门上来,她们的位子在马道的左侧靠边,紧临着她们的太妃席面的是公主之席。
谢贵妃再让徐惠描述两人的装束,小太监再跑出去看了一阵,回来对贵妃道,“还成,穿戴同那些太妃们比也显不出差什么,但我看还是郑娘娘人生的不错……”
谢金莲仔细地听着小太监回禀,心说这便好了,总算没有出什么错漏。
但她猛然发现柳玉如好像很不高兴,一张俏脸沉着,还狠狠剜了她一眼。
谢金莲禁不住偷偷打了一个哆嗦,示意徐韧不要再讲,看来皇后是埋怨她太小家子气了。
酉前一刻,承天门上人也渐渐地齐了,皇亲贵胄,重臣元老,公主王孙,风采无不冠盖当世。
此时,城下人声已如涨潮的海水般,猛的高亢起来,原来是皇帝在城上接受百姓的欢呼,街上拥挤着层层人群,欢呼声不断。
随后,鸿胪寺、太常寺、尚书省的方向同时燃放起烟火,宛如夜放的怒菊。长安各坊区亲郡王府、大臣府第也起而应和,处处烟花此起彼伏。
整整再过了一刻,金徽皇帝才在众多亲王、国公的簇拥下入席,谢贵妃此时再看皇后,脸色已然好看了。
接下来,是曹王李明代表众王上祝,皇后这时便忘了方才的不快。
她左边是樊莺、崔嫣、丽容、丽蓝,右边隔着皇帝的位子是谢金莲,谢金莲那边是思晴、婉清、苏殷、徐惠,此时便对樊莺悄声道:
“今日由赵国公上祝不合适,由那些元字辈的亲王上祝更不妥贴,而别的亲王或有年长于陛下的,也不合适,便是这位十五岁的曹王合适了!”
说着又轻叹了口气道,“唉,这一定是陛下的主意,谁让他年纪这般轻便做了皇帝呢!连个上祝的人也不好找。”
樊莺同样压低了声音对皇后道,“你就美吧,今日可是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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