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听得出,马王这是有些不认可,但碍于堂上就有高府中人,马王不想明确表示反对。
李治只好再问一句,“列位臣工是什么主张?”
没有一个人吱声,李治把排在前排的那些人足足溜了一遍,朝堂上依然鸦雀无声。若是数数的话——不紧不慢地数、数到十五试试。
再往下数,李治的脸上就该挂不住了,高履行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看来,永宁坊和兴禄坊的缘份是彻底地尽了!
马王恰在此时奏道,“若说知人善任,本王和列位臣工们当然更相信殿下的眼光,殿下对代抚侯有什么委任,只管任便是。”
这倒是大出李治、众臣、尤其是高履行的意料,想当初,高审行那是想置鹞国公于死地的,此时马王居然吐了口。
李治有些错愕,他提出这个话题来,目的只在给马王出个难题,一旦马王对此事不吱声、或是激烈反对,那么兴禄坊高府也就彻底倒向东宫了。
至于对高审行如何安置,李治并未好好考虑过,他微笑着看向马王。
马王再提议道,“本王也知代抚侯文采见识出众,如果去国子监出任太学博士,以其履历、感悟,去教导那些太学后辈,那么未来我大唐就有更多的栋梁之才了!”
高履行现身应道,“马王不计前嫌,胸怀宽广,无论五弟能否履任,下官都替他谢过王爷。”
马王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好像本王与代抚侯有什么过节似的,代抚侯揭举本王身份,正是疾恶如仇、舍身维护纲常,一般人谁做得出来?只凭陛下亲封的‘代抚’二字,也道出了本王与高府扯不断的渊源。”
太子道,“就依王兄之议,此职果然正适高审行之能。”
又失算了!好像高审行的复出,就是马王爷力排众议的主张似的!
只是让马王的几句话,永宁坊不但与兴禄坊前嫌尽释,就是让不相干的人见了,也只会赞叹马王的大度。
代抚侯高审行,即刻出任国子监太学博士,正六品上阶。
正当人们以为这件事就算揭过去时,马王居然还没完,他又提到了泾阳令高峥,说此人心系本县黎民生计,因地制宜,倡导民众编织龙须席送往北方五牧,是件一举两得的仁政。
马王举荐高峥出任互市监,发挥其长处,将民间特产入市,互通有无。
这个提议有理有据,太子准允。
高府的另一位更年轻的官员,立刻从正七品的县令,升到了从六品。
高履行正在感慨,永宁坊、兴禄坊早晚要再走动起来时,马王殿下原来还没完,他又举荐兴禄坊老六高慎行,出任宫苑总监的丞。
宫苑监分为内、外,八王妃苏殷就是外宫苑监的主官。
而高慎行升任内外两监的丞,虽然只是个从七品下阶,但他原来品阶太低,只是正九品,细想一下升职幅度真不小,足足五阶。
太子李治生怕他的这位王兄、乘势再提到高府中别的人,赶紧进入下一议题。不过他想,兴禄坊今日八成是要通宵夜宴了。
这本是他与武侍读深夜研究出来的第二个主意——搔其肘腋。什么人看起来与马王不对付,便起用谁——或者说只是说出来,任与不任的再说。
这样做,一则对手的对手便是同盟,二则峻王爷若是激烈反对,会加深这些人对马王的恨意,那他们倒向东宫也就更彻底。
武媚娘说,为了大计,殿下你可不要吝啬几个不疼不痒的官位呀,太子之权要用起来恰当其时,连你父皇也躲着、像是故意给你便利。
谁知,借着东宫之计,马王与高府又贴到一处去了。
太子面如春风心比黄莲,这个姿势不好拿。
他突然提出,许敬宗经过这番起落,总该知错能改,而身为储君,正要用人的长处、放远了眼量……
马王殿下不等太子说完,便淡淡地说道,“殿下胸怀,果然令人欣服,本王没有异议!”
他根本没听太子的下文,连许敬宗要任何职也不问上一句,就表示没有异议!
这么一件看似荒唐透顶的事,马王爷居然又忍下了。
赵国公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唉,此事放在我身上,会怎么做呢?只是这个李治行事,也太说不过去了,恐怕东宫还以为是不拘一格。”
许敬宗居然起死回生,暂任万年县丞,就在姚丛利手下。
谁都看出来了,一向行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马王殿下,自从龟兹获胜归来,好像变了个人。
反而一向温和恭俭、喜欢循规蹈矩的太子殿下,一时让人摸不着套路。
……
马王若无其事,回到永宁坊。
一直担心马王回京后第一次朝会的王妃连忙问详情,听马王说过之后,柳玉如惊讶地叹道,“难为你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马王哼道,“许敬宗跳梁小丑、浮渣之辈,高审行风中之絮、烂根之株,岂能惹得我动怒,本王从明日起开始腰疼,只要不动本王的根本,本王没有什么不依他们的。”
柳玉如贴上来偷偷问,“什么才是你根本呢?告诉我,我也好注意些。”
马王同样偷偷对她道,“就是你呀,还有她们和孩子们。”
柳玉如听了,心中美滋滋的,因为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嘴上说不信,又问他,“其次呢?”
马王这才用更低的声音对夫人说道,“是力量。”
柳玉如就明白了,她们的峻王爷并不糊涂、更不会一昧的退让。
一天内动了这么多的人,但太子李治最想动的一个——镇守玄武门的大将薛礼,却连提都没敢提一句。
东宫不但惧怕马王爷可能真的发飙起来不好收拾,翠微宫的态度也得考虑,这未免太公开化了。
马王让柳玉如这就去问问,看看姐妹中谁愿意陪他去兴禄坊,弄不好兴禄坊很快要来请了。
柳玉如去问过,谁都不去。
马王说,“就让丽容陪我去吧,她离府去西州的这段光景,恰好未见两府纷争,兴禄坊见了她也不致于尴尬。”
刚定下,兴禄坊就来人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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