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臣没有食言,他真的放走了吴秀芝和江一郎,并且派人送二人去扬州。
行至潞河,舍陆从舟,江一郎身上无有船钱,囊中羞涩,知那魏公公送了一箱于吴秀芝,遂将难处说出。
“一郎勿忧,魏太监有赠,必有所济。”
吴秀芝取钥开箱,江一郎自觉惭愧,又知这箱乃魏太监所赠,故不敢窥觑箱中虚实。
只见秀芝在箱里取出一个红绢袋来,掷于桌上道:“一郎可开看之。”
江一郎提在手中,觉得沉重,启而观之,皆是白银,计数整五十两。吴秀芝仍将箱子下锁,亦不言箱中更有何物。
但对情郎道:“我与那魏太监自幼一起长大,我父乃他授业恩师,故他能饶过我二人,且赠我钱财。待至扬州,你我二人买一处小院,此后,便在这扬州住下罢。”
江一郎连连点头,一脸感激道:“若非秀芝,我必遭那魏太监毒手,死无葬身之地。今魏家不容我,此后余生只与秀芝相伴终老。此情此德,白头不敢忘也!”
遂拿银钱包了一船行至瓜州,二人坐于船首,双手相握,互依互拥,倒真是一对恩爱夫妻样。
江中另有一大舟,舟中有一少年郎君,姓赵名富,家资巨万,乃扬州豪商之子,年方二十,生性风流,惯向青楼买笑,红粉追欢。
此时正于船中独酌无聊,忽见邻船坐有一对恩爱小夫妻,观那女子模样,新妇云雨,甚是美艳诱人,便想见上一见。
又思那女子必是良家,他冒然去见定遭人丈夫辱骂,遂作罢。一夜通宵不寐。捱至五更,忽闻江风大作。及晓,彤云密布,狂雪飞舞。
却是倒春寒,这扬子江上下了一场大雪。
因这风雪阻渡,舟不得开。赵富命艄公移船,泊于江一郎和吴秀芝家舟之傍。赵富貂帽狐裘,推窗假作看雪。值吴秀芝梳洗方毕,纤纤玉手揭起舟傍短帘,自泼盂中残水。
粉容微露,却被赵富窥见了,果是国色天香。魂摇心荡,迎眸注目,等候再见一面,杳不可得。沉思久之,乃倚窗高吟高学士《梅花诗》二句,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江一郎听得邻舟吟诗,舒头出舱,看是何人。
赵富吟诗,正是要引江一郎出头,他好乘机攀话,当下心喜,慌忙举手,就问:“老兄尊姓何讳?”
江一郎见赵富是大家子弟,感到亲近,也不多疑,叙了姓名乡贯,少不得也问那赵富。
赵富也叙过了,二人又叙了些闲话,渐渐亲熟。反正舟不能开,赵富便约江一郎去酒楼,江一郎不好推脱,便随他去了。
这江一郎虽是小厮出身,但却是南京礼部侍郎魏家人,自小也是受过教育,见识更不少,与赵富相谈甚欢,一来二去,竟成了好友。
连着数日,赵富都带江一郎出外,吴秀芝虽有意见,但也不便阻拦。哪知数日后,赵富竟带着江一郎去了青楼之地。江一郎起初不愿进,架不住赵富劝说,入内之后姐儿一上来,本就花心的江一郎立时本性毕露,入那温柔乡去了。
只是每回都是赵富请客,江一郎十分不好意思。回去之后又不敢对吴秀芝说,但想总是让人赵富破费不好意思,便跟吴秀芝要钱。
初始,吴秀芝也给他钱,但要的次数多了,吴秀芝也是有些不舍。
一日酒后,赵富故作玩笑与江一郎说你家妻子甚美,若能让他睡上一夜,便给其金五十两。
江一郎只道是玩笑话,没有放在心上,和赵富继续把酒言欢。待酒劲上来之后,赵富却诱江一郎说他夫妇二人之事。
结果,在赵富的刻意引诱下,有些不自主的江一郎把事情真相给说了出来。
赵富笑道:“照这么说,你那妻子,也是水性无常。今日能舍了那魏太监,他日便不会舍了你?”
江一郎喝的脸红,酒劲上头,一想吴秀芝被自己勾搭时也不是完壁,再想她随魏太监那么久,定不是那魏太监给弄的,说不得早就有了姘头。这么一想,不由有些恼火,再被赵富煽风点火,竟是生了别样心思。
他道,吴秀芝反正不是什么好货,他能玩得,别人也能玩得,那魏太监更不知使什么花样花过,所以,让赵富玩一夜,又有什么打紧的。谁玩不是玩呢,再说,还能得五十两金,这好事到哪去寻。
这么着,江一郎真是准了赵富。
赵富大喜之下,急忙给了江一郎五十两金,又趁他酒醉写了字据,之后揣着字据便上了吴秀芝的船。
已睡下的吴秀芝被赵富惊醒,挣扎不过,哭泣求赵富放过他,可那赵富如何肯放,只说你夫君收了他五十两金,允他赵富玩一夜,你这做妻子的必须让他尽兴。
说完,拿出字据给吴秀芝看。
吴秀芝看后,立时呆若木鸡,之后也不反抗,只任由赵富折腾,如死鱼船。
次日天亮,赵富走后,江一郎做贼心虚,一脸愧疚回到船上。
“你就差那五十两金么?”吴秀芝披头散发裸坐于铺上,冷冷看着江一郎,“为了五十两金你就让人随意糟蹋于我?”
江一郎如何敢说话,又羞又愧。
吴秀芝见状,也不多言,只将魏良臣送她的箱子打开,叫江一郎自己看。
江一郎偷眼瞧去,立时呆在那里。
原来箱中竟是堆满银票和珠宝,价值不下万两。
“区区五十两就把我卖了,我真是瞎了眼。”吴秀芝面若死灰,将那箱子合上,在江一郎发怔之时,竟是愤而奔上船头,继而抱着那箱子往江心一跳。
“秀芝!”
江一郎大吃一惊,急忙奔上船头,但见云暗江心,波涛滚滚,哪里还有吴秀芝的影子。
“救命,救命啊!”
江一郎捶胸顿足,在船头号哭求救,声音惊动周边船只和岸上行人。
恰有一冯姓中年人和朋友数人在瓜州游玩,听着动静,不由询问路人:“可知那船上发生何事?”
“好像是一个女子叫负心人给骗了,持百宝箱投江自溺了…”行人知道不多,匆匆数语便赶去看热闹了。
“可惜,可惜。”
冯姓中年人连连摇头,也与朋友赶去观望,遥望江心众人呼救,不禁暗叹。
隔壁船上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赵富家大船上的仆人,当下就有仆人将正酣睡的公子叫醒。
“什么,那女人投江了?!”
赵富听了此事,脸骇的都白了,急的直跺脚:“坏了,父亲吩咐拆散这对男女即可,可那女的却投了江,要父亲如何向魏公公交待?!魏公公若是怪我赵家做事不力,我赵家岂不大祸临头!”
赵富不能不感到害怕,因为前几天刚刚收到消息,那位提督海事太监魏公公如今已升任江南镇守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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