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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雪中,泪别亢州

2021-09-03 作者: 阿诸

尽管彭长宜努力让自己的话变得风趣一些,但是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幽默分子,或者是在丁一面前不是,这话说出后,无论是他的声音和表情,都不轻松,更不幽默。

其实,对于内蒙古雪灾的报道,这几天新闻里反复播送,丁一昨天晚上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尽管她没有从铲雪大军中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她想,他一定会在抗灾的最前沿,这一点无需置疑。

丁一看着他,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什么都不想了,真的。”

说不想,但她端水杯的水却有些微颤,喝了几口水,压下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彭长宜看着她那微微颤抖的手,很想握住它,给她一点力量,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丁一拿过酒瓶,她给科长的杯子倒了一点点,放下酒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科长,您永远都是小丁的科长,无论您将来当多大的官,也是小丁的科长,我敬您。”说着,冲彭长宜举起了酒杯,她的眼睛就湿润了……

彭长宜看着她,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么说,难道,是丁一钻进自己心里,她看透了自己的内心吗?

他怔了怔,机械地跟丁一碰了一下杯,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不知为什么,彭长宜内心里有了一种隐隐的担忧,他知道丁一是个心重的人,娜娜刚才的话肯定是打击到了她……

他说:“小丁,我不但是你的科长,还是你的兄长,这一点不能忘记,还是那句话,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记住,找我,别找警察,他们不顶事,你的事,必须是我管,明白吗?”

丁一低头笑了,低头的瞬间,两滴泪珠掉在了身上……

雯雯回来了,丁一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询问。

雯雯冲她笑了一下,说道:“没事了,孩子的确还没吃饭,一小盘软炸虾仁,一小盘素炒黄瓜片,一小碗米饭,吃得精光。肚子都鼓起来了,跟我们也有说有笑的了。老顾送她去了。”

彭长宜和丁一都没有问娜娜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丁一不想让彭长宜内疚和自责,彭长宜不想让丁一尴尬和难堪。

其实,这个谜不难破解,老顾趁娜娜吃得高兴,几句话就套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沈芳和沈母支完钱又到超市买了一点东西后就回家了,本来这母女俩就没有停止争执,到家后继续争执。

沈母埋怨沈芳不该这么武断地离婚,培养的男人成了市委书记,到头来送给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捡了现成的,得了实惠。

沈芳当然不能把自己做的事情让妈妈知道,就说:“谁愿意得实惠谁就得实惠,他就是金砖,我也不稀罕,不管谁捡到,都是我沈芳丢弃的。”

沈母说她目光短浅,自以为是,愚蠢。

沈芳被母亲磨叨急了,说道:“我一点都不愚蠢,我忍气吞声跟他过,这一辈子我都抬不起头,都得仰着头看他脸子,我受不了,这样我心安。”

沈母又说:“当初就不该跟那个什么局长搅在一起,人家谁做了这事都没像你这样,四邻皆知。”

沈芳的脸红了,母亲一直给她留着面子,从没有涉及过这个话题,这时听母亲这样说,她的确有些无地自容。就抢白母亲说道:“你要是看着他好,何不再生个女儿嫁给他?”

沈母见她开始犯浑,就说:“我是没有本事再生女儿了,也没有本事再让他做我女婿了,他有可能成为姓丁人家的女婿了,你看,就这么几步路,他都让车来接她们,你能说他不会关心人,你能说他心不细吗?”

是啊,在沈芳的印象中,类似这样的关心,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尽管彭长宜回来当书记,沈芳也的确有过失落,但要说她有多后悔离婚,还真冤枉了她。她也曾想过,谁将来能跟了彭长宜,但是一想,谁跟了他都不会得到温暖,不过刚才彭长宜的那个举动,绝对也刺激了她,他不是一个不懂释放温暖的人,丁一住院时,听说彭长宜也在医院,陪了她一天一夜,如果彭长宜跟了她不认识的女人,她可能心里会好受些,尤其是跟了她一贯看着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丁一,就跟打翻了五味瓶那样不是滋味,有了一种战败者的屈辱和仇恨。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说道:“我总感觉他跟那个小狐狸精早就有一腿,看来还真是啊,一听说我们离婚了,她立刻就凑过来了,江帆都不要的人,他到捡了起来。”

这时,正在和沈芳弟弟的孩子玩的娜娜走过来,说道:“妈妈,爸爸说不能称呼别人小狐狸精,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沈芳赌气说道:“礼貌?他都要把你爸爸抢走了,我能跟她礼貌吗?”

娜娜说:“她没有抢走爸爸,爸爸还在单位上班呢?”

沈母故意说道:“你爸爸现在在金盾酒店正陪着她吃饭呢,这大过年的,你看谁家的爸爸不是陪着自己的孩子,他倒好,把自己的孩子撇在一边不管,真是狠心。”

娜娜就没有话说了,半天才说:“爸爸给我打电话着,说明天接我回老家,他工作忙。”

“工作忙怎么有时间陪别的女人?”

娜娜看着姥姥,不说话了。

沈母见娜娜不再为爸爸辩护,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就故意漫不经心地说:“聪明的孩子,这个时候就该去找爸爸,把爸爸抢回来,不能让她把你爸爸勾走,为什么你妈妈跟她叫狐狸精?肯定她心地不善良,早就对你爸爸别有用心。你想想,她跟你妈妈是有过节的,如果她将来当了你的后妈,她就会把对你亲妈的恨,都会发泄到你的身上,你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后妈,你再想爸爸,就不容易见到了,如果她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爸爸就会更加顾不上你了……”

娜娜听了姥姥的话,眼泪就围着眼圈转,她哭着说道:“我找爸爸去。”就这样,娜娜穿上棉猴,就出门来找爸爸了。

姥姥家就住在酒店后面,娜娜走出前面的胡同,走几步就到了酒店门口,这才有了她大骂丁一的情形。

丁一当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此时的彭长宜也不知道。

宋知厚给彭长宜打来电话,告诉彭长宜,他们快进行完了,问他还过来吗?

彭长宜表示自己这边脱不开身,让他跟首长们说一下,就不过去了,让朱市长、卢书记,还有李书记他们陪好首长们就行了。

挂了秘书的电话,彭长宜想起了什么,就跟雯雯和丁一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雯雯看看小丁喜欢吃什么主食。”

雯雯说:“我们点了饺子。”

彭长宜说:“饺子好,提前过年。”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喝过酒的丁一,心情有些沉重,她黯然地跟雯雯说:“雯雯啊,看来,亢州我要少来了,怎么一到亢州的土地上,我就找不到尊严了呢?”

雯雯劝她,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丁一含着眼泪说道:“雯雯,我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什么的,也许,这就是我身上的符号吧。”

雯雯说:“你瞎说什么啊?你身上除去美丽、优雅、善良外,不会有任何符号的。”

丁一看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雯雯还想劝丁一,这时彭长宜进来了,随后,服务员端着饺子也进来了。

丁一要走了,她拒绝了彭长宜送自己的想法,独自坐上车走了。她走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是亢州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当时是彭长宜送她去的长途汽车站,雯雯由于不放心孩子,在大门口就跟丁一告别了。

赶往长途汽车站的时候,雪,越下越大。彭长宜和丁一一路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了汽车站,丁一头下车的时候,向彭长宜伸出手,说道:“科长,我走了,你多保重。”

彭长宜有些忘情地握住了丁一的手,心情沉重地说道:“小丁,真的对不起了——”丁一望着彭长宜,勉强地冲他笑笑,说道:“科长,你小看我了,我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彭长宜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也盖了上来,丁一有些冰凉的手,就被彭长宜的两只温热的大手完全包裹住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了不舍,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小丁啊,常给科长打着电话,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好吗?”

丁一的眼圈又红了,她说不出话,冲他使劲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彭长宜又说:“常给市长打着电话,你在他心里是唯一的。”

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丁一看着彭长宜,看着这个男人,她的心里有了强烈的感动,她哽咽着说道:“科长,再见,再见吧。”

丁一重复了两遍“再见”后,手就从他的双手中抽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就下了车,向车站里走去,那里,正停着一辆马上就要出发的通往阆诸的大巴车。

彭长宜的眼睛也有些酸痛,他坐在车里,双手还保持着刚才握着丁一手的姿势,不错眼珠地看着丁一那单薄的背影。

此时,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她娇小的身上、头发上。她就这样披着满身的雪花,走到长途车的门前,抬脚登上车梯的时候,丁一回头冲他这边望了一眼。

尽管,他们此时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但是,他们似乎都感觉到了彼此相视的目光的含义。

这时,彭长宜的前挡风玻璃的雨刷器摆动了起来,丁一看清了里面的彭长宜,他也正在侧头看着自己,那一刻,热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雨刷器中彭长宜的面孔,冲他再次微微一笑,然后扭过头,一拽扶手就上了车。

此时车里的彭长宜,就看见丁一走到最后的一排座位上坐下了,她刚坐下,大巴车就关上自动门,朝车站门口开来了。

彭长宜坐在车里,一直看着丁一坐的车开出汽车站,走出老远后,他才回过神,心里若有所失,他驾着车,远远地跟在大巴车的后面,就这样跟着,驶离了国道,途径亢州大道,路过市委市政府大楼,直到大巴车到了高速路收费口,他才停住。

远远地望着前面的大巴车后排的位置,尽管看不清她的背影,但是他知道,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心灵受伤的人,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这年的春节,在一场连续三天的大雪中,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彭长宜总感觉亢州这个春节过得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不真实,平静的让他感到了不踏实。

按说,只要牛关屯村在全市干部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定,还没有出现一次上访告状的事件,就连亢州本地的也没有。除去牛关屯,还有什么让他感到不踏实的呢?仔细梳理这段时期以来的各项工作,他还真找不出让他不踏实的因素。

丁一走后的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彭长宜带着娜娜回老家过年去了。

本来提前就跟沈芳说好,要带娜娜回老家过年,娜娜自己也高兴,只要跟着爸爸,去哪儿她都高兴。

但在昨天,由于彭长宜打了她,她以为爸爸肯定不会再带她回去了,所以昨天一晚上都不高兴,而且还跟妈妈发脾气,说妈妈不该教她一个小孩子骂人。沈芳听她学说了经过后,立刻就给彭长宜打电话,在电话就跟彭长宜撒起泼来。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彭长宜实在是忍无可忍,说:“沈芳,我早就想跟你谈这个问题,你是娜娜的母亲,别把好好的一个孩子带沟里去,别把你的喜怒好恶强加在孩子头上,天天这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的,你怎么不告诉孩子,谁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沈芳听他说了这话后,愣了一下,随即大骂道:“彭长宜,你不是东西,你不得好死!”

彭长宜没有因为沈芳的咒骂不来接娜娜,早上醒来,他准备停当后,就开着车来接娜娜了,他原以为沈芳是不会让他接娜娜走的,或者,根本就不会让他再登这个家门,哪知,他刚按了一下门,娜娜就穿着一身新衣服出来给他开门了,看见是爸爸后,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彭长宜心想是自己多虑了,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就是沈芳反对女儿见自己,她恐怕都惹不起女儿了。看着女儿喜悦的表情,他也受到了感染,不由地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她的小脸,但是被她躲开了。

彭长宜笑了,打量着女儿的新衣服,说道:“新买的?”

女儿点点头,说道:“嗯,是妈妈给我买的。”

“呵呵,挺好看。”彭长宜伸手摸了摸女儿衣领上的一个小绒球,小声说道:“妈妈呢?”

娜娜往屋里努了一下嘴,说:“在屋里擦地呢。”

“走吧。”

“去哪儿?”

“跟爸爸回老家看爷爷呀?”彭长宜说道。

“真的?”女儿眼里露出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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