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头倒也不讳言自己的身份,双手合十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努尔,笑着说道:“腹语?很有趣的本事啊?”
这人和颜悦色,一点都没有旱烟罗锅形容的那般恐怖,反而就像一个乡间老农,双手抱在胸前,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努尔反而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有趣?呵呵,没有你将自己多年的好友烈火岩豹杀害,更加有趣吧?”
黑魔砂的脸变得有些深沉了,凝声说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张金福的死,我表示很抱歉,但是年轻人,一场战争,并不是像你们所理解、和看到的那般简单和纯粹,这些是不能够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只不过是立场不一样罢了。好了,这些肮脏的东西,我不想跟你们谈,我们还是来聊聊老罗刚刚拿走的东西吧?这玩意儿,你我都用不着,但是有人却十分有用,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把它还给我,而我,则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上有六甲,下有六兵,借我御风,逍遥于行,急急如律令!”
黑魔砂唯恐我们狗急跳墙,做了些鱼死网破的荒唐事情,故而耐着性子跟我们兜圈儿,然而知晓其为人的我们,哪里信得过他?
世间万事,皆是求人不如求己。
我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胸口的符袋之中,有一张符箓,恰好适用于此时此刻的这一份场景。
风符。
我不知道旱烟罗锅是因为直觉,还是别的原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我手,但是我却晓得此物倘若是落入了敌手,那么不但烈火岩豹的牺牲白费了,而且舍身给我们拖住敌人的旱烟罗锅也算是白走了一遭。
于是我没有在吝啬这符袋中越来越少的纸张,回忆起当初老鬼教予我的咒诀,在努尔的掩护下,缓慢而坚决地念了起来。
《登真隐诀》、《清微丹诀》、《太上三洞神卷》,我幼时所学道经,没有一刻曾经忘却。
老鬼的教诲一直藏在我的脑海中。
当律令出口的那一霎那,我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努尔的胳膊,紧接着我眼中最后的一副画面,是黑魔砂接近扭曲的脸。
那一刻,他应该很后悔自己的磨蹭,然而时机却已经悄然流逝。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后退,好像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给碾扁。
我感觉自己抓不住努尔的手了。
不过我心中却一直有一个意念,那便是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开拉住兄弟的手。
因为我若将他留下,狂怒的黑魔砂一定会将努尔给碾碎泄愤的。
时间在那一霎那似乎失去了意义,我起先感觉自己仿佛被碾碎了,化作了一张薄薄的纸,然而片刻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翔,又或者浸泡在水中。
很难形容的感觉,唯一让我有些安慰的是,能够有感觉,说明我活着。
这便是极好的。
有一段时间里我感觉时间仿佛是停止的,而很快我便感觉又回复了正常,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然后下意识地往着后面退了几步。
我的身子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冲势,于是很快就站稳了,抬头一看,努尔被我紧紧抓着,黑夜里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接着他跪倒在地,狂吐不已。
馊臭的呕吐物让我也有些顶不住了,当时也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出了尚未消化的压缩饼干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两个昏昏沉沉的家伙方才晓得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才发现这儿跟两国交界的丛林地带有着很大的区别,我们站立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荒山,下面还有一些耕田,以及零落的村落,不过那村子黑乎乎的,陷入到一片死一样的静寂里。
我和努尔擦干了嘴唇,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来了。
接着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布袋,发现那东西已经停止了动静,彻底偃旗息鼓了。
我不敢打开来,理了理思路,然后对努尔说道:“既然有村子,那么我们就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联络上指挥部,要知道王朋和三张,以及罗老他们都还没有脱离险境呢,一定需要支援的。”
对于我的提议,努尔表示同意,于是我们两人相互扶持着,朝着荒山下面的村落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们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我看到了半山腰上面,有巨大的弹坑分布。
虽说是自卫反击战,但是战争其实是发生在安南北部山区一带,倘若这是老山附近,这炮弹绝对不可能落在村子附近的,难道说,真的如同宣传上面所说的,安南部队没事就炮轰我们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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