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魂楼被封,漫夭轻易地带走了沉鱼,而离王将于三日后亲临拢月茶园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日,天水湖变得热闹起来。漫夭倒是乐得省事,连宣传都不用做。
第三日傍晚,西城天水湖人山人海,将尚未开门的拢月茶园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城府尹得知此事,连忙安排百余衙卫来维护治安,以保离王殿下安全。
这晚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湖面如镜。离王宗政无忧与九皇子到达天水湖岸,拢月茶园才刚刚开门,并宣布以后每日只接待二十位客人。人群开始喧哗,有人企图滋事,被官府压下。宗政无忧在众人的跪拜声中踏入拢月茶园的大门。
狭长的通道内只悬有一盏暗灯,光线昏暗,通道顶部低矮,走在其中有一种极强的压抑感,仿佛看不到光明一般。
“我听说建造这家茶园动用了京城附近所有的建筑装饰队,我还以为有多了不得,原来还不如大街上的普通茶楼,至少那些茶楼不会一进门就这么昏暗……”九皇子不屑地数落着,很是看不上这家茶楼,想着进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将那人奚落一番。宗政无忧也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通道,转弯,有一扇门,九皇子还没伸手,已有人为他们打开。
当那扇门打开之后,九皇子之前还没说完的那句话瞬间哽在了喉咙口,再说不出半个字。他站在被打开的那扇门前,呆呆地望着里头的情景,瞪大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宗政无忧也怔愣了片刻,目中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那是一个封了顶的宽敞园子,园中柳树含烟,樱花盛放,一派春之盛景。一条清澈流动的碧水渠,在柳树下穿梭环绕,渠中水面一盏盏做工精致的半透明的莲花灯,随水漂流,划出层层水波,在悬于半空的琉璃灯盏的映照下,水纹流光溢彩,倒映而出,流泻在银光镜面的塔型园顶之上,以不同角度折射在整个园子之中,一时间,满园的银光波纹,仿佛天河银水倒流,说不出的美轮美奂,竟如同仙境一般。
“妙!真是妙啊!”九皇子忍不住拿折扇拍打着手心,惊叹道:“想不到那样昏暗的通道过后,会是这等奇景。太美了!”
宗政无忧道:“这正是设计者的心思巧妙之处。”
以狭窄黑暗的空间,沉淀对外界的感知,再反衬这银水园,可以带来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宗政无忧闭上眼睛,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空气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两人拾阶而上,踏着细碎的石子路,不由自主的身心舒畅。
漫夭一看他二人到了,忙亲自迎了上来,略施一礼:“欢迎二位殿下大驾光临,里边请!”
将二人引到最中央的位置,一颗盛放中的樱花树下的琉璃桌旁。
还未落座,九皇子就迫不及待问道:“这园子真是你设计的?”
漫夭笑着点头道:“正是在下拙作,让二位殿下见笑了。”
九皇子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设计得很好,很美,不,是太美了!和你的人一样美。”九皇子目光璀璨,毫不吝啬的赞美,将先前那些不愉快早忘得一干二净。
漫夭真心道谢,抬眼见宗政无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若有所思,她微微一笑,也没多想。对她来说,能拥有这样一座茶园,是她曾经的梦想,如今得以实现,她很开心。只遗憾的是,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在这样一座园子里,遇见一个能与她相知相惜、能陪她品茶下棋的知己。她从小喜欢象棋,可这个世界只有围棋,却无人知象棋为何物。
请了他们二人入座,漫夭微微弯腰,伸手在琉璃桌下拨动一个按钮,只听头顶上方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响,园顶一块银光镜向一旁挪去,露出一个圆形的深孔,月华如水,瞬时倾泻而下,竟将琉璃桌及桌边三人笼在其中,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仿佛,今夜月,为其明。
拢月茶园之名,由此而来。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宗政无忧神色微微一愣,望着对面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的漫夭,她嘴角微翘,笑容清浅,明澈的眼眸闪烁着耀目的光华,让人恍然觉得这如水的月光以及满园的银波都在此人面前黯然失色。
九皇子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怪不得叫拢月茶园,要等到晚上才开业,真是不错!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漫夭正在想要不要编个假名字,就听九皇子兴奋叫道:“你先别说,我想想。这满园子的琉璃、水、月……啊,就叫你璃月好了,璃月璃月……七哥,你说这个名字,适不适合她?”
宗政无忧难得一笑,望着她的目光有点点华光闪耀,声音慵懒而清雅,道:“琉璃目,月华人,女子当如是!”
漫夭心底一怔,琉璃目,月华人,宗政无忧说的是她吗?可……女子当如是……漫夭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做的那么逼真,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或许,是试探?她定了定神,浅笑道:“离王殿下说笑了。”
宗政无忧勾唇,似笑非笑,不再看她。空气中有薄雾缭绕,缥缈如烟,琴音适时响起,优美婉转的旋律在静谧的园子上方缓缓涤荡开来,营造出如梦如幻似虚非虚的景象。
九皇子讶然道:“沉鱼!你把她给弄来了?!”
漫夭笑,宗政无忧却陡然冷下脸来,目光冷如冰刃,朝漫夭直射而来,他沉声道:“你利用本王?”
漫夭暗暗吃了一惊,心道:糟了!宗政无忧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她忙笑道:“离王殿下此话何意?”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说:“你的胆子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大!跟本王装糊涂,这园子,本王看你是不想要了?”
漫夭一下子就被他捏住了软肋,心底一震,知道瞒不了他了,索性就硬着脖子承认道:“不错,是我让沉鱼去献舞,但没有殿下您说得那么严重,我请殿下您帮这个忙,也是想给殿下一个更加完美的品茶环境,相信殿下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不会与我斤斤计较。更何况,我这样做,不是也成全了殿下吗?数百万两白银充实国库,太子这几日怕是要吃不下饭了。”
最后一句话落音,宗政无忧的目光更加锐利,看得漫夭心不断往下沉,但她并没回避,而是坦然相望,身躯一贯挺得笔直。宗政无忧心中微动,定定望她,眼中神色变幻莫测。他原以为戳穿之后,她会惶恐、慌乱、跪地求饶,却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你似乎知道得很多。”宗政无忧眯起凤眸,向她传递着危险的讯息,又道:“照你这么说,本王是否还应该感谢你?”
漫夭忙谦卑道:“不敢。我与殿下互惠互利,只要殿下不怪我自作主张,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只要宗政无忧肯放她一马,利用就会变成合作。
宗政无忧看着她,不说话。漫夭表面镇定自若,其实手心里早已捏了一把冷汗。
九皇子这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愣了愣,不合时宜地对漫夭竖起了大拇指,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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