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年之前,我也曾经像今日这般,孤身走入了茫茫群山之中,所为的,也是和今天一样的目的。”
沮授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道:“当日黑山百万之众,人多势强。首领张燕更是文武双全,胆略过人。彼时,我主初至并州,人心不稳,手下所有者不过新兵两三万。若是强攻黑山,即便侥幸得胜,也必是两败俱伤之局。授主动请缨,独上黑山,如今思来也是凶险之际。也幸亏张燕将军目光深远,见识不凡,主动携黑山百万之众相投,方才有今日并州之繁荣气象。”
张绣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沮授的目的所在,可却依然是冷哼一声,“这又与我有何关系?”
沮授笑了笑,朝着身旁的徐晃努了努嘴。
徐晃会意上前,双拳合拢拱手道:“河东徐晃,见过镇东将军。”
“你,便是徐晃?”
张绣深吸一口气,正色回礼道:“徐公明死守安邑,仅以数千乌合之众便硬撼皇甫嵩十万大军数日,真有古之名将之风采!”
英雄相惜,对于有本事的人,张绣从来都是很尊重的。皇甫嵩乃是赫赫有名的大汉战神,徐晃却能以弱抵强而不落下风,善战之名已经是传遍了天下。而且,若是没有徐晃在安邑的苦战,西凉军也根本不可能攻进长安,张绣也不可能一跃成为大汉镇东将军。
徐晃谦虚的笑了笑,“镇东将军谬赞,徐晃惭愧不已。”
张绣豪爽地摆了摆手道:“你我都是行伍出身,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我知你此来必有话说,早早说完了你我也好坐下来痛饮一番!”
徐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镇东将军开门见山,那徐晃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徐晃跟随公与先生此来,所为的便是将军人才难得,有意劝说将军投奔到大将军麾下建功立业!”
张绣一脸果不出所料的样子,呵呵笑着反问徐晃道:“难道,只有在大将军麾下才有机会建功立业么?天下之大,雄主不在少数,我张绣纵然才略不足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但也未必就一定要投奔到戕害我无数西凉袍泽的仇敌帐下吧?”
徐晃面色生硬道:“戕害你西凉同胞的,徐晃也算一个。当日长安城头上,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日我亲手斩杀的西凉乱兵不下二十人!镇东将军若是想要为那些目无法纪,无恶不作的西凉乱兵复仇的话,徐晃宁愿引颈就戮,绝不反抗!”
张绣苦笑了一声,“徐将军言重了,我张绣清白之身,又岂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混账?坦白说,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大将军对我等西凉人心有偏见……”
徐晃释然笑道:“我主用人,只看本领高低,从不论出身贵贱。想我徐晃,之前不过是白波军中的一个区区小卒,却犹能得蒙主公青眼相加。镇东将军乃是鼎鼎大名的北地枪王,难不成竟然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张绣自信的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沮授,拱手问道:“公与先生,敢问大将军果能不计前嫌,量才用人?”
沮授诚恳道:“镇东将军若是不信,自可等在河东静候主公军令。若是不满意,尽可引兵离去,授绝不阻拦!”
张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重重一抱拳道:“公与先生乃是至诚至信之人,想必不会做出故意欺瞒之事。既是如此,张绣愿降!”
张绣跟随着沮授和徐晃离开了关中这片伤心之地,殷俊去往了河东。而长安城内的樊稠和王方,却依然在酣战不止。
千年古城内,浓烟四起,喊杀之声从早到晚不曾断绝,青灰色的古城砖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许多屹立百年而不倒的老宅子也在熊熊烈火中一点点的化为灰烬……
枯瘦憔悴的李儒,孤单单站在太尉府的高楼上,远远地望着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惨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难道,是自己错了么?”
心硬如铁的李儒,很罕见地感觉到了一阵阵的酸楚,不觉之中,眼角竟然是滴下了一滴污浊的泪水。
未央宫的最高处,消瘦了很多的刘虞,同样也落泪了,同样也在和李儒说着相同的话。
“难道,是自己错了么?”
权力之争,永远都是少数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之间的游戏。可最终遭殃的,却几乎全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以及,那些可恨又可怜的底层兵卒。可恨的是,他们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像凶兽一般无情。可怜的是,若非情非得已,谁有愿意化身为凶兽呢?
两天两夜的混战之后,偌大一个长安城,就好似变成了死城一般,满大街的残肢断臂,却没有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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