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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03 作者: 西西特

封北一过来, 高燃就自觉走远, 他听不清父子俩的谈话过程,只能观察。

刚才没留意,这一观察才发现封北的父亲一身衣裤都很高档,岁月留在脸上的痕迹并不深重,保养的不错, 像四十五岁的样子, 看不出已经快要六十岁。

不会是为钱来的, 是别的事。

封父很急,眼睛发红, 情绪非常激动, 封北始终面无表情。

高燃捏捏鼻梁,多年不联系的父亲突然有一天出现在自己的单位门口, 那种感觉应该谈不上喜悦。

不到片刻, 封北就撇下名义上的父亲往局里走,高燃脚步飞快的跟上去, “怎么了?”

封北脚步不停,“他的妻子得了结肠癌。”

高燃一愣, “手术缺钱?”

封北边走边从裤兜里拿去烟盒,“晚期, 活不到年底。”

高燃顿了下, 他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倒退着走,“那他找你是?”

封北甩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眼帘垂下去,声音模糊,“她想见我。”

高燃的心里窜出一个猜测,他回神,立刻追上男人,“小北哥,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妈吧?”

“名义上是。”封北握住门把手开门进了办公室。

高燃惊愕。

所以说是,夫妻二人这些年离婚,再婚,又复婚,却一直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怎么都不合常理。

高燃在门外踱步片刻,他推门进去,“小北哥,当年你的抚养权给谁了啊?”

“我爸。”封北坐在椅子上抽烟,两条腿随便往办公桌上一架,凉薄的掀了下嘴皮子,“但是他没管过我。”

高燃试探的询问,“那你跟你爸谈的怎么样,定好什么时候去见你妈了没有?”

封北的语气冷硬,“我不打算见她。”

高燃说,“真不见?”

封北招招手,叫他过来,“见了面,无话可说。”

高燃坐到办公桌上,手肘抵着腿部看男人,“老实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很不听话?”

封北眯眼回忆,“我小时候是个乖孩子,乖到说话的声音都跟蚊子一样,家里来人,我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来,去亲戚家吃饭,我躲门边,你想象不到的怂。”

高燃脱口说,“不可能吧,我问了你爸,他说你小时候很喜欢玩沙子,衣服裤子上弄的到处都是,应该很调皮才是。”

封北隔着烟雾审视青年,倒是没有多少怒气,更多的是无奈,“你还从他那儿问了些什么?”

高燃盯着他,“你爸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喝水。”

封北下意识的反击,“胡扯!”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烟味扩散开来,越来越浓烈。

高燃不知何时也点了一根烟,沉默着跟封北一起吞云吐雾,各怀心思,那种难言的氛围在赵四海进来时才被打破。

接下来的几天,封父天天过来。

局里的同事们都不是瞎子,看那张脸的轮廓就知道是封队的父亲,只是不知道父子俩有什么心结没解开,怪尴尬的。

一场大雪降临,气温又低下去几度,刺骨的冷。

封北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上站了有将近一小时,这地儿不方便抽烟,他的烟瘾犯了,心烦气躁,头昏昏沉沉的,感冒了。

高燃也感冒了,比封北严重很多,鼻子发干,喷火,喉咙肿了,生疼,一张口就是一阵咳嗽,嗓子眼泛起腥甜,但他还是不放心的跟在身边。

封北抹把脸,“你找地儿坐着等我,我进去一下。”

手臂被拉住,他侧头,“嗯?”

高燃压低声音说,“小北哥,人病重了,要是可以的话,尽量心平气和一点点。”

他是怕这个人嘴硬心软,或是一时情绪失控做什么说什么,以后想起来今天的这一幕,会有些遗憾。

封北揉揉青年的头发,敲门走了进去。

封父看到进来的人,不敢置信的睁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嘴唇嗫嚅了几下,有亏欠,也有难堪,最终他只是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女人是方如意,封北的妈妈,名义上的,现在整个人瘦的皮包骨,一双眼睛被削尖的脸衬的极大,有些骇人,他翻动着记忆,发现记忆里的妈妈跟眼前的人找不到一丝一毫重叠的地方。

太陌生。

封北想走了,这一趟没必要来,他们不熟。

方如意看出他的念头,“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要你吗?”

封北接下话头,“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的回忆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他早年很在意,想知道原因。

方如意说,“你不是我儿子。”

封北的眼皮猝然一撩。

“你不是他。”方如意的气息虚弱,眼神却很平静,陈述着一个事实,“所以我不要你。”

封北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结肠癌还对人的精神方面有影响?”

方如意说,“我没有精神病。”

封北一语不发。

“我儿子死了。”方如意说,“你只是用了他的身体,借尸还魂,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不是我儿子。”

她的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封北好似在听一个故事,作为听众,他没给出多大的情绪波动。

方如意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你不是我儿子,所以这些年我对你不闻不问,可是我得了重病,活不长了,在我死前,我想见见你。”

“虽然你不是他,但你用着他的身体,我见一面,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封北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你故意的。”

方如意承认,“对,我故意的,我就是要在死前把这些告诉你,憋了一辈子,我不想带到土里去。”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恨这个住在儿子身体里的灵魂,尽管她知道儿子的死是意外,跟对方无关,可她就是恨。

因此她故意说这些话,不让他好过。

封北感觉到了,他觉得荒缪,也很讽刺,亲生母亲说儿子不是自己的,不但弃之不顾,还恨上了,真搞笑。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封北转身出去。

方如意的声音响起,“封队长,我儿子喜欢沙子,不喜欢喝水,而你惧怕沙子,对水有一种不正常的渴求,却又没有相关记忆,你早就怀疑了,只是不想面对。”

封北的背部一僵,他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高燃跟着封北走出医院,想问来着,但是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一个字都问不出口,想想还是算了。

封北以为病房里的一席话不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就是个故事,没料到当晚会失眠。

高燃在客厅里找到人,他踢掉棉拖坐到沙发上,两只脚塞进男人睡衣里,“抽了多少烟?”

封北的嗓音嘶哑,“半包多。”

高燃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慢悠悠的说,“你身体不行了,我就找个年轻的。”

“……”

封北将指头的烟火掐灭,手抓抓寸头,“她说我不是她的儿子。”那我是谁?

高燃一惊,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还说了别的吗?”

封北自嘲的笑笑,“再三强调我不是她儿子,她儿子死了,我是借尸还魂。”

高燃捧起男人的脸,指腹摁住他的眼角,有一点点湿意,“听着,封北,可能你妈说的是对的。”

封北挥开他的手,后仰着背靠在沙发上,周身全是沉寂的气息。

高燃够到打火机点根烟,他知道封北听进去了,不然不会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客厅里抽那么多烟。

这个世界的爸妈就没发现他有问题。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连他有失眠症都不知道,毕竟这种事就算他不说,眼睛也是能看到一些的,时间一长,心里多少也有个数,不会完全不知情。

人与人不同,有的人比较敏感。

高燃没想过,要是哪天爸妈发现他不是他们原来的儿子,会是什么情形,想象不出来,烦恼已经够多了,还是别给自己添加了,真到了那时再说。

第二天,封北约了医生,像那天在医院一样,高燃也陪着封北。

高燃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封北就出来了,他连忙问,“这么快?结果出来了?”

封北摇头。

高燃绷着脸,“摇头是什么意思?”

封北揉揉额头,“我的记忆没有问题,我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

高燃蹙眉,没有问题?他想起自己的头疼病,也是检查不出问题,“小北哥,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封北说,“没有。”

高燃一路闷到家,关了门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深呼吸,“要是有,你别瞒着我,不然我会生气。”

封北抱住他的腰,“好。”

高燃突然抬起头,直接撞上封北的下巴,俩人都疼的闷哼一声。

封北没顾自己的下巴,而是去摸青年的额头,“毛毛躁躁的,你干嘛……”

他的话声在对上青年黑亮的眼睛时顿住,这眼神他相当熟悉,体|内的燥||热一下子就窜起来。

高燃舔|舔嘴唇,笑的特单纯,也特诱人。

封北抽一口凉气,这小样儿真他妈要命,他死死扒住所剩无几的理智,“现在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快点,”高燃凑在男人耳边,放缓声音轻轻的说,“哥,你弄死我好不好?”

封北忍着疼把人推开,好个屁!一点都不好!就知道享受的家伙,动一下胳膊腿都哼哼唧唧半天!弄死他之前,自己先死了,过劳死的。

高燃眯了下眼睛,一脸受伤的撇撇嘴,“算了算了,不弄了。”

封北扶额,又来了又来了。

他在外头累的半死不活,回家还得砍狗头洒狗血的陪自家小媳妇演。

“我就是想吃你。”高燃叹气,越说越伤心,可怜巴巴的,“最近事儿多,我心里谎,你让我吃,我就能安心下来。”

封北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人扛住大步往房间走。

高兴谈个女朋友,不到半个月就分了。

高燃问是为什么分,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不能忍受他的洁癖。

高兴说,“她不满意自己的脸,想要整容,整成那谁,金喜善,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高燃,“……”

高兴讥笑,“她问我,喜不喜欢她的脸,我说挺好的,她当是假话,偏要整成另外一个人,我不能理解。”

高燃听出来了,高兴对那女孩子比以前几次要真,想好好谈了,可惜俩人没缘分。

高兴破天荒的问了个问题,“哥,爱情是什么东西?”

高燃也破天荒的认真回答,“生活调剂品,生命,糖,咖啡,茶,人不同,爱情不同,定义不同。”

高兴说,“我不想要了。”

高燃默了默,给他一罐啤酒,“不想要就不要,等你想要的时候再要,反正你还年轻。”

高兴喝口酒,胃里一片凉意,“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要爱情,你会不会骂我?”

“不会,”高燃笑着说,“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只能给你一点意见,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

高兴在这一刻下了一个决定,爱情不要了,婚姻也不要了,他会用赚来的钱去资助跟他一样被抛弃的孩子,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一百个,一千个,但不会跟谁生孩子,麻烦,没劲,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现在这样就好,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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