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举起菜刀,砍向嶒秀真君。这若是换成另一个百岁老人, 恐怕真躲不过这一刀, 但嶒秀真君快速地往旁边一让,叶镜之趁势将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这女人的眉间。他动作极快, 符纸刚刚贴上便消失在中年妇女的眉心。这疯妇女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 接着缓缓地瘫倒在地,再没了力气。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刚才疯女人砍向嶒秀真君的时候,已经有人吓得尖叫起来了。看到嶒秀真君居然没有出事,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震惊过后, 几个邻居和妇女的母亲立刻上前,将这中年妇女捆起来。
老太太赶忙走上前,老泪纵横:“没事吧, 没受伤吧?我家姑娘疯了快三十年了, 以前也没见她砍人, 就是摔摔东西。真对不住, 你们这没受伤吧?”
叶镜之摇摇头,嶒秀真君却是莫名其妙。
嶒秀真君的脾气没有叶镜之这么好, 算不上道德标兵, 但人家嶒秀真君身为玄学界如今的领袖,活了一百零三岁,杀过五百年道行的厉鬼,和国外巫师斗过法,负责靠谱, 也是劳苦功高,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普通妇女拿把菜刀往头上砍。
这老太太一直给嶒秀真君道歉,不断擦眼泪,就差给嶒秀真君跪下了。
嶒秀真君对这种事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就是觉得十分奇怪,他建议道:“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老太太:“我们没钱啊!”
嶒秀真君喉间一滞。
玄学界的天师各个不差钱,嶒秀真君是真没想到,这老妇居然是因为缺钱,才没有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那妇女被众人捆着送回了家里,叶镜之刚才贴的符箓也开始奏效,妇女很快昏睡过去。
突然出了这种事,叶镜之和嶒秀真君都没有离开。老妇以为他们是想要赔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手帕,一层层地拆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叶镜之二人当然不可能接受,但是他们也不可能现在就离开,因为刚才这疯妇女有句话稳稳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你是鬼』
嶒秀真君是不是鬼,整个玄学界都清楚。他要是鬼,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天师。
嶒秀真君正色道:“你这女儿是怎么回事?”
老妇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说道:“三十年前我女儿快要结婚,有天晚上她回家来,突然就疯了。这一疯,就是整整三十年。今天真的对不住你们爷孙俩,真对不住,要是不够的话,我这……我这还有一点。”说着,老妇用从手帕里掏出一张皱皱的绿色纸钞。
叶镜之神色平静,将这两张五十元纸币全部塞回了老妇的手里。老妇惊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只听叶镜之轻声说道:“请问一下,老人家,能具体说说三十年前的事吗?”
见这两个人似乎不是什么坏人,老太太放下了疑心,说起往事来。这些往事其实她和周围邻居说过很多遍,邻居们听得很腻,却也不会打断她。人总是要倾诉的,如果老太太不经常说说自己心里的苦,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十年前,老太太的女儿才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当时这姑娘长得不算多么好看,却也很清秀,在镇上的供应社工作。十九岁时被人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开始谈恋爱,一切都很顺利,也定好了年底结婚,直到某天晚上姑娘下班回家,家里人等了一整晚,没等到自家女儿。
那个时候的人还很淳朴,晚上也没太多的娱乐活动。
“我家小芬很老实,从来不会晚回家。凌晨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就出去找了,找到第二天早上,才在亭子那边找到她。找到的时候……找到的时候……”老太太抹了抹眼泪,“找到的时候,小芬就成这样了。”
叶镜之转首看了看后方,那似乎是苏城一个很出名的园林,有不少游客从大门里进进出出。
“就是亭子那边。我们在荷花池底下找到了小芬,找到以后她就再也没好过。”老太太难受得哽咽,“我们小芬苦啊,还差几个月就结婚了,就差几个月!婚也结不成了,工作也去不了,我们老两口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头两年她自己也不肯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到处都有鬼。前几年她其实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摔东西了。就是今年……今年病又犯了,摔了好几次了。我家老头子已经去了,这要再过几年我也走了,我家小芬该怎么办啊!”
老太太说完,旁边的邻居们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邻居们纷纷感慨,小芬这姑娘当年老实又勤快,是个好姑娘,怎么就碰到这档子事,突然疯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嶒秀真君问道:“她是怎么疯的,你们知道吗?”
有个邻居道:“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半夜撞邪碰到鬼了。”
叶镜之转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在他的眼中,这个园林附近十分干净,阴气波动很正常,并没有任何孤魂野鬼。他转首与嶒秀真君对视,两人点点头,嶒秀真君道:“那只鬼和贫道……咳,那只和我长得很像吗?”否则那中年妇女为什么看到他,就拿把刀上来砍人。
这个问题谁都解答不了,叶镜之和嶒秀真君私底下商量了一会儿,由叶镜之走上前,对老妇说道:“我……我爷爷是精神科方面的专家,首都医院的中医。如果可以,我们想私底下与您的女儿见上一面,说不定可以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既然老妇将叶镜之和嶒秀真君认成爷孙,两人也没反驳,顺水推舟,进了房子,看到了那个昏睡的妇女。
按理说老妇不该将两个陌生人放入家中,但叶镜之进入房子后,终于明白老妇为什么想都没想多久带他们进来了。这个房子实在太破了,家里只有三样家具,两把椅子,一张餐桌。在苏城老城区,这种穷苦人家非常少见,叶镜之抬头看到桌子上放了几个药盒,大概明白这家人把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这么穷的人家,谁还会算计他们?
嶒秀真君摸着长长的白胡子,他走到疯妇女的床边,抬起手指,按住了这妇女的人中穴。老妇只当这真的是位老中医,却没发现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嶒秀真君的指尖窜入妇女的身体里,不过多时,妇女就醒了,瞪着那双疲惫的眼睛死死盯着嶒秀真君,却怎么也动不了。
老妇没想太多,嶒秀真君按住了妇女的脉搏,看似在把脉,实则温润的法力从他的手指间缓缓输入到妇女的身体里。妇女的表情越来越柔和,脸上不再那么狰狞疯狂,这法力帮她驱散了一些戾气,也在寻找可能藏在她身体里的邪祟。
三分钟后,嶒秀真君抬头看向叶镜之,摇摇头,叶镜之立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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