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春天,他家还未如此潦倒,因兰州桃山的桃花素来享有盛名,他便慕名而去。赏花之余,他有些口渴,便想寻口水喝,正好在林外不远处看见了一处院子。那一日,他轻扣门环。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那女子款款行礼问道:“公子何事?”
“姑娘,在下行路口渴。可否见赐一碗水。”
那女子秀洁的眉目如春光般伸展开来微微摇曳,眼角微弯,语气欢快的回答:“你进来吧。”便引他进了院。他的心砰砰直跳,目光情不知禁的追随着女子到厨下打了一碗水端出来的身影。接过水时,他看着那水对水照了照,自觉仪容端正,虽未来得及修饰好,也尚可见人,其实可以更好看一点的。觉察到自己举动的异常,他有些窘迫,连忙以碗挡面,一副渴坏了的模样。
他喝着水,忙里偷闲看她。却发现她倚着桃树也正在看他。她的目光清透,锁住了他的心,如一泓温泉注入,使他周身温暖。两下里目光相撞她倒不见有异色,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他有意将水喝得慢些,可惜再慢都会喝完。待他已经喝下最后一口,心里有些讪讪的,说了句多谢,将空碗递了过去。女子却不接空碗,只说放在这里吧。他有意不着痕迹地拖延着时间,做出仍需休息的样子,没话找话的闲语了几句,女子也不烦,静静的站着,他问她便答。最终仍是他先开口道了谢,女子笑笑摇摇头。他看她,倚着一枝盛放的桃花,着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裙,不是倾国倾城,只是浑然天成,不是诱惑的诱惑更叫人措不及防。他心中珍重,自觉多言唐突了佳人,便借口天色不早急急告辞离去。见女子关了门,他站在门外望着墙内那株桃花想着她,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浮起,染黄了青山才动身离去。
今日一别,转身两不相识,何年何月能再见?他满怀心事的下了山,相思却不请自来搅乱人心,它是个坏东西。之后几日,他总是痴痴地想起她,想起还没有问她的芳名…很多很多都还没有来及说。
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产生无可名状的倾倒。究竟为什么?他也不明白!可笑吗?无助啊!他不过是偶然经过那桃花林中的仙子。也许会有人指责他本性轻浮,而女子的到来只不过是凑巧揭露了他的本性。但他相信他们的邂逅绝对不是春光乍现的偶然,而是蓄意已久的重逢,是一个人遇上另一个人,两个人成为一个人的缘分。
几日后,他终究是带着茫茫的期许和热切的心,又踏上了山路。
小院依旧,桃花依旧,他叩响门环。心中预备下无数说辞,叩门,再叩。却始终无人回应,一声声叩门声中,他周身变得冰冷,春光霎时凋零,心凉若寒秋。
他伫立在门外久久,直到天边露出一抹晚晴的橘色。
后来他才知道,那姑娘是兰州胡家的表小姐,名唤苏白灵。苏小姐是花痴,几乎每年那个时光都会去桃山小住,侍弄花草,那处院子便是胡老夫人为她修的。再后来他家道没落,更无缘见那人面桃花了。分别的日子,他总忍不住思量,她会想起他吗?她还会记得他吗?只有一面之缘的他。也许她早忘了他。她是如此优秀,在繁华的京城中,身边有那么多人来来去去,不似他,一眼万年。他明白自己无法高攀,便又放下。他是前途未卜、功名未取的仕人,有什么权利去胡思乱想?
秦晟仿佛嗅到了桃花淡淡的香气。记忆中苏白灵嘴角淡淡地笑意与此刻温柔询问的脸庞重合在一起。秦晟的心开始不安分、蠢蠢欲动。“五姑娘可曾记得三年前桃山上小院里那一位前来借水喝的男子?”
“桃山?”钟玥云微皱眉头,她自然不会记得这些事,可是身体里正牌苏白灵的灵魂越来越弱,已近沉睡之态,这次还能恶狠狠的回答她几个问题,下次再有状况她该如何应对?“尚有印象,秦公子喜欢花草吗?”
“嗯。花草,纯洁而美丽,可以修身养性,让人心平气和。古语有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秦晟不及仁者,亦不及智者,却独独爱这花草树木。”
钟玥云笑笑答:“小女子不才,也爱捣弄花草,改日少不得请公子赐教一二。”这秦晟现在虽然落魄,但被胡老夫人看重,必然是个有大作为的。钟玥云有心勾搭,目光殷切的看着他。谁知话音未落,门外突然蹿进来一个粉面雕琢的小男孩扑在了秦晟身上,一声声亲热的呼唤:“秦晟哥哥,秦晟哥哥,你可来啦!你给我做的风筝呢?风筝呢?”说着,小男孩儿余光看到了钟玥云,欢喜撒娇立马不见。他嘟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拉着还来不及说话的秦晟问,“秦晟哥哥,她怎么在这?”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忽然一惊,瞬间伸开手挡在了秦晟的面前,小眼神活像看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呀,你这个没人要的女人。我不许你打秦晟哥哥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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