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敏看向方怀儒,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这么多年,经历的还少吗?她却永远都看不透人心。
现在该怎么办?
原本想帮陌千羽,没想到最终却是害了他。
陌千羽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曾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江山,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溲。
如今他还剩下的,如巧黛所言,真的只有他的母妃了。
她不敢想,如果连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都没了,他还怎么活下去?
但她也心知肚明,绝对不能因此答应巧黛恧。
且不说,她不会去伤害夜离,就算她按照巧黛提出的条件去取了夜离的面皮,以巧黛如此蛇蝎性格,以及卑劣手段,她知道了她那么多的秘密,她也绝对不会真放过她。
可是不答应,陌千羽的母妃该怎么办?
“看来,你也没有多爱陌千羽嘛,不然,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在这里纠结那么久?”
巧黛眸色鄙夷地看着她。
易敏冷嗤:“你这种人自然不会懂,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
“是吗?”巧黛很是不屑,“就你懂?你那么懂,为何自己的男人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为何这么多年如此的付出也没能挽回那个男人的心?易敏,你那不叫爱,爱一个人不会像你这样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将自己的男人抢走而无动于衷,不会拼尽全力去帮助那个男人却要偷偷摸摸,不让那个男人知晓,你这是懦弱,是无能!”
易敏面色一滞。
巧黛的话如同尖刀一般,字字句句都直戳她的心口,但是,她却不能苟同。
不无动于衷又能怎样?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一个爱字。
如果没了爱,就算夺回来,也夺不回那颗心。
而这些年,她帮助他却不让他知道,也是有她的原因。
既然他不爱她,她也不想去打扰他,更不想他觉得亏欠于她。
当然,也为了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爱不是不顾一切的强求,不是不择手段的占有。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你爱他,他也正好爱你的人,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固然是好,但是,一厢情愿就只会徒增烦恼,与其在自己的执念中,泥足深陷、痛苦不堪,不如放手,爱,有的时候,是转身,是成全。巧黛,放下吧,那个男人不属于你。”
巧黛面纱下的脸一白。
易敏还在说:“这跟夜离无关,就算没有夜离,就算你拿到了夜离的面皮植在了自己的脸上,就算你拥有跟夜离一样的容颜,你还是你,你也不可能得到那个男人。”
巧黛黑衣的胸口急速起伏,显然处在了盛怒的边缘,易敏却也不惧,声音继续:“霓灵就是最好的证明,若说像,你能比霓灵更像夜离吗?霓灵不仅面容一模一样,连身材、音容相貌、言行举止都像,而且,曾经,她还李代桃僵过夜离,可终究,凤影墨爱的还是夜离,从未爱上过霓灵,你难道就从未想过这一点吗?”
巧黛的眸子里慢慢爬上血色。
易敏还在苦口婆心:“因为,夜离只是夜离,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夜离,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就好比你也是这世上唯一的巧黛一样,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巧黛终于嘶吼着将易敏的话打断。
她摇头,猩红着眸子,“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曾经没有夜离,我跟凤影墨相处得很好,就算……就算他不爱我,至少也对我好……她的出现,才将这一切打乱了,是她,都是因为她,才变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我才落得如此下场!”
易敏很无奈。
看来,真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说了那么多,巧黛还是不懂。
或许不是不懂,聪明如这个女人,岂会不懂?
只是执念太深,已经走不出来。
已然疯魔。
对于这种人,劝说是无益了。
略一思忖,易敏决定表明自己的立场,以退为进。
“那要不这样吧,用我的脸跟你交换你手中的卜舍子。”
“你的脸?”巧黛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说了,你身上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你的脸根本没有价值。”
“你错了,若我的脸没有价值,你又何须处心积虑那么多年?”
巧黛一愣。
易敏继续道:“这么跟你说吧,让我直接去取夜离的脸,或者说,让我去害夜离,我做不到。而且,方才我也说了,夜离是凤影墨心尖上的人,他一眼就能分清夜离跟霓灵,你又怎能骗得过他?”
易敏一边说,一边睨着巧黛的反应:“而我却不同,你若是换了我的脸,我还可以跟你保证,从此消失,不再出现,以后你就是我易敏。你也说了,我是凤影墨跟夜离的挚友,是他们最信任的人,而他们对我的熟悉程度也不至于一眼就识破真伪,到时候,你想怎样,还不是由着你来。如此一来,你的风险降低,成功的几率却得到了保证。”
见巧黛陷入了沉思,易敏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你自己想想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当务之急是拿到卜舍子。
毁容她也甘愿。
至于后面,她自是会想办法通知到凤影墨跟夜离,关于这个赝品。
良久的沉默之后,巧黛终于答应。
“好!成交!”
末了,又示意带她进来的那几个黑衣人将她带下去。
易敏心中一喜,连忙朝她伸出手:“卜舍子呢?”
巧黛冷声道:“等我取了你的面皮,自然会将卜舍子给你。”
“不,你先将卜舍子给我,我再让你取面皮,反正我现在人都在你手上,我又不可能跑!”
易敏语气坚决。
巧黛想了想,伸手探进袖中,取出那个小木匣,递给易敏,掩在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弧。
对,如易敏所说,她的人都在她的手上,她还担心什么?
卜舍子暂且让她先揣揣也无妨。
既然,她以后要变成她,她又岂会让世上活着两个易敏?
什么离开京师、从此消失的话,她不会信。
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死。
易敏伸手将木匣接过,打开,垂目看去。
“你连春蓬都给我做手脚,我凭什么相信这卜舍子没有问题?”
巧黛伸手,自匣子装的卜舍子中随手捻起一枚,在易敏的注视下,轻撩了面纱的一角,送入自己口中,咀嚼。
“春蓬做手脚,是为了今日,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我又何须还要在卜舍子上面做文章?”
她是没必要跟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玩心机。
易敏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将小木匣合上,拢入自己袖中。
巧黛又吩咐边上的方怀儒:“通知夏神医,准备换脸。”
这时,那几个黑衣人也来到易敏跟前,七手八脚就要将易敏钳制住。
巧黛瞟了一眼几人:“将她带到医室,我随后就到!”
话落,拾步,准备越过易敏的身边走在前面。
就在两人衣袂轻擦的瞬间,巧黛突然感觉到肩胛处一痛。
她一惊,下一瞬就发现到自己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看到黑影如墨动,顷刻就传来另外几人闷哼的声音。
“你……”
第一反应,她以为是易敏,可旋即,她又发现不对。
易敏也正疑惑呢,她莫名就被一个黑衣人拉到了身后,然后,等她意识过来,其余几个黑衣人跟巧黛都被点了穴位,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震惊地看向那个将她拉向身后,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前面的男人的背影。
如此熟悉!
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
一个男人的名字跃然脑海。
陌千羽。
是陌千羽!
可是,这怎么可能?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并没有被点穴,可她也同巧黛他们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厢,巧黛快速地转动眼珠,想要看看是谁,一个身影踱到她的正面前,冷冷地睥睨着她。
装扮依旧是她手下人的那些装扮。
只是,那双眼睛,那双吞吐着寒气的眼睛……
巧黛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是他!
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凤影墨!
“你……你怎么……在这里?”
巧黛的唇在抖,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几时来的?
易敏进来后,就方怀儒进来过。
所以……
他是一开始就随着易敏进来的?
所以,她跟易敏说的那些话,他都一字不漏的听得清清楚楚?
呼吸骤然沉得不行,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袭来,将她裹得死紧,一颗心慌惧到了极点。
面前的男人缓缓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嘶”的一声被揭下。
果然是那张她魂牵梦萦的俊颜。
只是此刻,寒如腊月飞霜。
原本得到巧黛吩咐准备出石室去喊神医的方怀儒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在了当场,可看到来人竟然是当今帝王时,瞬间吓得回过神来,拔腿就跑。
陌千羽准备追过去,却有人比他更快。
那就是易敏。
不仅跑在了他的前面,还在拔腿之前,将装有卜舍子的小木匣塞在了陌千羽的手中。
冷硬骤然入手,陌千羽一震,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易敏已轻擦着他的身边追了出去,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易敏想着,必须追上方怀儒,毕竟这石室建得诡异,她担心有什么机关。
而且,方怀儒在凤影墨面前暴露,已是穷途末路,她怕他会采取毁灭性的手段。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进来之时,虽然被蒙着眼,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七弯八转,地形的复杂,且有很多道门,就算凤影墨跟陌千羽是跟着一起进来的,却也不一定记住了。
她要跟着方怀儒一起,找到出口,且摸清这里面的机关或者暗器。
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能再让陌千羽涉险。
出了一个石室,又是一个石室,她飞身取了石壁上的一个燃熏香的香炉握在手中,快步跟了上去。
这厢反应过来的陌千羽将木匣拢进袖中,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微微抿了唇,他也追了出去,可还没有出石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黑衣人手持兵器杀了进来。
逼得他连忙拔出腰间的软剑抵挡,并喊了一声“皇上”,一来提醒凤影墨,二来威慑几人。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巧黛才发现,不仅凤影墨来了,竟然来陌千羽也来了。
这两个男人竟然一起……
她甚是震惊。
这时,脖子上忽然一凉,是凤影墨也拔了腰间软剑,横在了她的颈上。
“你们的主人已经在朕的手上,朕的禁卫也已经将外面包围,你们若此刻迷途知返、放下兵器,朕或许会饶你们一命!”
凤影墨薄唇轻启,沉冷威严的声音流泻,响在空空的石室里,回音很大。
几人一震,似是被威慑住了,看了看帝王剑下的巧黛,又看看其余几个被点了定穴一动不能动的黑衣人,再又互相看了看之后,“当啷”“当啷”都纷纷掷了手中的大刀长剑。
巧黛见状,急了。
“凤影墨,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救了你!”
凤影墨嗤笑:“也对,当年宁阳王心腹不少,还有个易敏,却独独派你出马,可不就是你救了我!”
巧黛脸色一白,被噎得好一会儿才想到新的说辞。
“你以为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谁?都是因为陌篱殇吗?不,不是,都是因为你!因为陌篱殇发现我对你动了心,发现我背叛了他,发现我在暗地里帮着你,所以,才对我下了噬颜丹,不然,他为何不对易敏下,独独这样对我?还有,我为何要夜离的脸,为何不要别人的,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我爱你,我放不下你,我想呆在你的身边,仅此而已!”
巧黛一口气说完,纵然被点了穴,身子都还有些薄颤,可见有多激动。
凤影墨却丝毫不为所动,轻轻摇头,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只道:“你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
巧黛失控嘶吼。
“朕以为,易敏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
似乎并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凤影墨执长剑的手腕一转,剑柄击向巧黛的肩胛,解开她的定穴,下一瞬明晃晃的长剑又横在了巧黛的脖子上。
“走吧,出去!”
巧黛走了两步,猛然意识到外面还是白天,顿时就停住了脚步,“不,我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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