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听着电话里边的嘟嘟声,原本平静愉悦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谷底,一颗心,也悬在了半空,她紧握着手机,阳光下,陡然苍白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得知沈舒雅从监狱逃出来的消息,她除了担忧,还有满心的不安。
一旁看着的吕静觉得不对劲,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沈佳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吕静。
“佳佳,你怎么了?贺少和你说什么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佳蓉握住吕静的手,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从刚刚知道沈舒雅越狱的消息之后,两只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十分的不安。
“沈舒雅越狱了。”
沈佳蓉看着吕静,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刺眼,她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晕眩。
“什么!”
吕静惊呼了一声,不敢置信。
“她是怎么从那里边出来的?那些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吕静愤愤,啧啧了几声,满是鄙夷,她握着沈佳蓉的手,戒备了看了四周一眼,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沈舒雅那个女人本来就很极端,这要是出来了,肯定会来找佳佳的麻烦的,这里是市区,人来人往的,佳佳现在怀着身孕,吕静真的很不放心。
“我看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去车上等人。”
沈佳蓉的心尖微微发颤,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从小到大,沈舒雅最见不得她好,但是现在对她来说,是自己人生最为美满的时候,她可以坦然的对每一个人说,她很幸福,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候,才更不能有一丁点的差池。
“韩以风呢?”
沈佳蓉四处张望,没看到韩以风,她心里也担心,唯恐他出什么事,沈佳蓉之所以这样忧心,并不仅仅是因为沈舒雅,沈舒雅脾气极端,只要是可以让她沈佳蓉伤心难过的事情,她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但那是监狱,想要从监狱逃出来,就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暗中帮忙,沈佳蓉越想越觉得担心,掌心直接冒出了一层冷汗。
“你不用担心他,我们先去停车场。”
韩以风今天才刚回来,那些比狗鼻子还灵的记者都没发现,可见他此行是十分秘密的,沈舒雅刚逃狱,应该也还不知道,沈舒雅现在就是通缉犯,她要动了韩以风,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我们还是等等韩以风吧。”
沈佳蓉没看到韩以风,怎么都放心不下。
“他过来了。”
吕静侧过身,刚好看到韩以风从左手边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绿灯了,我们先过去再说。”
吕静松开沈佳蓉的手,对着韩以风挥了挥,手指着另外一边,示意韩以风等会跟着一起过去。
韩以风的左右手拿着饮料,原本只是慢悠悠的走着,见吕静看着自己,挥了挥手中的饮料,也向她打招呼。
他望着吕静这边,忽然瞪大了眼睛,扔掉手上的东西,发疯似的往这边跑,吕静觉得不对劲,转过身,耳畔是韩以风声嘶力竭,近乎绝望的声音:“佳佳!”
吕静看到韩以风的时候,沈佳蓉也看到他走过来了,悬着的心,平复了许多,刚挂断电话之后,她也没心思看手机了,所以并不知道贺子昱那边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她见着了韩以风,以为吕静就在她的身后,所以直接就过马路了。
沈佳蓉刚逛的商场,是这一带最大的,就在马路边,沈佳蓉和吕静几个人刚站着的位置,刚好是个十字路口,连同商场的这条道,刚好是四个路口,所以十分的繁华,因为来往的车辆多,行人也多,所以这个十字路口的绿灯的时间也比较长,有75秒。
沈佳蓉刚走到中间,隐约听到韩以风叫自己的声音,她转过身,还没看到韩以风,就看到停在十字路口,有一辆黑色的小车,朝着自己,飞速开了过来,车辆的速度很快,沈佳蓉瞪大眼睛,刚刚的那通电话本来就让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看着朝自己疾驰而来的汽车,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那样的近,她的大脑,完全就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懵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巧合,所有的人,都在她的右手边,她只知道,这一刻,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尖叫,隔着挡风玻璃,她看着车内手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或许,她的脚下,还踩着引擎,一下下的将速度飙升,那双眼睛,再看向她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怨恨,足以毁天灭地的怨气,再开过来的时候,唇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笑出了声。
韩以风双手紧握成拳,他跑的飞快,那瞬间,他真觉得自己的心快被掏空了,然后被扔在了地上,他觉得那辆朝着沈佳蓉开去的车,直接就是从他的心脏上碾过,那个人是疯了吗?这是市中心的十字路口,现在是绿灯,人通行的时间,他是喝醉了吗?该死的醉鬼,那些警察到底是做什么的?
吕静站在方才站着的位置,她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举着的手,掌心还是对着韩以风,她懵了,那个车,距离沈佳蓉那样的近。
沈佳蓉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明明身边的人,都在尖叫,她却好像一点也听不到了,但是那辆小车发出的声音,她却听的一清二楚,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怔愣只是在一瞬间,沈佳蓉握紧无力的拳头,这么短的时间,掌心居然就变的湿漉漉的,全都是汗,就像她被惊颤的心一样。
“小心,佳佳!”
沈佳蓉拔腿,刚准备要跑,突然被人从身后,重重的推了一下,她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她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市区中心的道路,从中间隔开,都是双道的,沈佳蓉刚走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中间,中间的话,有一个一米宽的花坛,也有一米多高,春天的时候,里边是盎然的绿色,到了春末夏初,里边就会开出各种小花,一簇簇的,还是十分好看的,沈佳蓉刚站着的位置,距离这个花坛,大概有两米远的距离,和那辆开过来的车,差不多的距离。
沈佳蓉被人这样一推,因为惯性,向前快速跄踉了两步,眼看着肚子就要撞在花坛上,沈佳蓉瞪大眼睛,瞳孔也在瞬间张开,刚看到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能细细体会害怕惶恐的,但是现在,沈佳蓉却觉得一颗心咚咚的跳,说不出的慌张,她的孩子——千钧一发间,沈佳蓉几乎将全身的力量倾注在了双手上,撑在花坛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真的快要从胸口跳出去了。
刚刚的她,再一次经历了生死,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发软的双腿,不停的颤抖着,然后完全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耳畔,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对她来说,遥远而又模糊,沈佳蓉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撑着花坛边,坐在了地上。
她刚坐在地上,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像是地震了一般,地面,仿佛都在颤抖,而那一下,也仿佛敲在了沈佳蓉的心上,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拔腿跑时,有人重重的推了那一下,还有那压抑却饱含着浓浓焦急和担忧的声音,沈佳蓉手撑着地,猛然站了起来,然后,转过了身。
入眼,大片的血色,将灰黑色的水泥地染红,几乎只是在瞬间,空气中开始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散了出来,地上,躺着好几个人,有些因为疼痛在呻吟,而有几个,已经没了声息,沈佳蓉呆呆的走了过去,看着那一片灰一片红的风衣,紧咬着唇,喃喃自语,有些不敢置信,“苏少宸。”
是苏少宸没错,刚刚在季季红火锅店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的就是这身,还有那声音,是他,刚刚从身后推了她一把,救了他的人。
此刻的他,正倒在血泊中,所有的人,他伤的是最重的,那张脸,就算是被血染红,她也觉得痛苦不堪,刚刚那一声也是因为他啊?被车撞在半空摔下来了吗?
“苏少宸!”
沈佳蓉惊呼出声,越过其他躺在地上的人,匆匆的跑了过去。
另外一边,韩以风刚跑的时候,视线一直没从沈佳蓉的身上移开,所以他看到,有个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推了沈佳蓉一把,她看着沈佳蓉的身子急遽前倾,跌倒在了花坛上,她整个人都倒在上边,那一刻,韩以风没有想到她腹中的孩子,只是见她没被车撞到,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他看着那个人被车撞了之后,飞上了三米的高空,然后摔了下来,浑身是血,可他却残忍的庆幸,幸好,被撞的那个人不是佳佳,如果这时候,她要出了事,他想,自己会活不下去的。
韩以风见沈佳蓉坐在地上,从胸口跳出了心慢慢的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他停了下来,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和沈佳蓉一样,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跑步的力气了,他双手撑着自己发软的膝盖,愣在了原地,直到沈佳蓉起来,他又小跑着走了过去,才这么丁点的距离,他从来不知道,会这样的艰难。
苏少宸?是苏少宸!韩以风看着倒在地上的血人,完全呆住了,等回过神的时候,他直接冲了过去。
因为这边发生了交通事故,那些原本在绿灯之后就可以离开的车辆并没有走,他们懵住了,尤其是那些目睹了全部事情经过的人,无疑都有些后怕。
吕静捂着胸口,腿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她看着倒在花坛边上的沈佳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双眼睛因为惊恐,瞪的大大的,直到韩以风从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停留的经过,她才渐渐的回过神来。
受惊,惶恐,还有绝望后的失望,她坐在地上,直接就哭出了声,只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在意这边。
吕静看着韩以风决然的背影,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佳佳,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不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吗?可她的心里,却那样的悲凉,吕静,你心里是不是犯贱啊,他不喜欢啊,不喜欢你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心呢?八年了啊,已经八年了啊,你的人生,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八年可以耽误啊?
但是刚刚,她真的好怕,怕的都快死了,如果佳佳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啊?就算死一千次一万字,她也不能赎罪啊?但是她真的怎么也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居然是苏少宸救了佳佳,刚刚,她还在落井下石,对着他冷嘲热讽的。
吕静抽着鼻子,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必须把沈舒雅捉起来,绝对不能让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逍遥法外了,不然的话,佳佳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危险的。
吕静一边哭一边打着电话,她刚刚是发懵的,吓的根本就不能呼吸,所以并没有记住车牌号,不过正是因为惊恐,所以刚刚那辆车从她眼前经过的一幕,到现在还十分的清晰,她向警局那边描述了一些车的型号,根据自己对车的了解判断出了车的牌子,还有自己记住的几个数字,这才挂断了电话。
拥堵的马路正中,已经没了韩以风的身影,吕静吸了吸鼻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如果刚刚,推开沈佳蓉的那个人是她吕静,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她吕静,韩以风,这辈子,你能不能把我记在心上呢。
沈佳蓉跑到苏少宸跟前,他浑身是血,闭着眼睛,那张脸都已经有些变形了,她慌张的蹲在地上,双手无措的举着,她想扶苏少宸起来,但是她根本就不敢碰他,他浑身是血,每一处都好像是伤口,她怕自己会碰到。
“苏少宸!苏少宸!少宸哥!”
沈佳蓉一遍遍的叫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会因为苏少宸这个男人流泪。
在知道是苏少宸将自己推开,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单就苏少宸抛弃她的这件事情,她真的没怪过他的,外婆的事情,她有怨恨,但是在看到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之后,那些怨恨,那些怨恨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想到,刚刚救自己的人,居然会是他。
他不是应该怨恨自己吗?她现在过的比他好,而且还一次次的将残忍的事实真相在他的面前揭露,他是伤害了她没错,但是她对他的伤害也不会少啊,是她把苏振东送进了监狱,是她,毁了苏家,毁了东城,毁了苏氏企业,为什么要救她呢?
“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啊!”
沈佳蓉的脸色惨白,近乎透明,她蹲在地上,对着围观的人群嘶吼道。
“佳佳。”
地上的人,轻轻的叫了声,那样虚弱的声音,沈佳蓉都奇怪,自己怎么能听得到,她低着头,就看到满脸是血的苏少宸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苏少宸,忽然想起过去她和苏少宸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一直支撑着她坚持苏少宸的那些关心和回忆,然后,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根本就出不了声。
“少宸哥,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沈佳蓉蹲在地上,握住了苏少宸的手。
苏少宸扯了扯嘴角,然后嘶的一声,倒抽了口凉气,不过那张脸上,确实是在微笑。
从季季红火锅店遇上了沈佳蓉之后,他就一直在跟着她,除了刚刚在商场,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些邋遢,这样的商城,是不会让他进去的,而且他现在也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在里边消费,所以他一直就在外边等着,不过因为担心沈佳蓉发现,他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还好这是商业中心,人比较多,所以沈佳蓉她们一直都没有察觉。
沈佳蓉接完电话之后,和吕静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他没想到,沈舒雅居然越狱了,吕静刚和韩以风打招呼的时候,他看沈佳蓉过去,也插在了那些过马路的人群当中,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当他看到那辆车朝着沈佳蓉冲过去的时候,他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开。
车速很快,他被撞飞,很痛很痛,痛的睁不开眼睛,就连意识,也都是模糊的,飞上半空的时候,身子轻飘飘的,他有种解决的感觉,对佳佳,他有那么多的罪孽,现在,终于偿还了,他虽然不是学医的,不过自己的状况,还是很了解的,他这个样子,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佳佳,我——我一直——直想和你说一——一声,对——对不起。”
苏少宸十分的虚弱,他的声音很轻,他一边说着话,还有血从他的口中,像喷泉似的流了出来,许是因为太过痛苦,以致于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沈佳蓉直接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才勉强听清了。
“我——我很——很早就想对——对你说了。”
佳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明明答应了阿姨要好好照顾你,却任由妈妈和文怡一直欺负你,因为自己有眼无珠迷恋上小雅,一直都在不停的伤害你,明明是我错了,可看着你幸福,过的比我好,却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在你身上,还有外婆的事情,如果我能早一点认清,如果我能早一点回头,或许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是佳佳,你知道吗?我现在又觉得好开心,像我这样一个懦弱,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虽然我抛弃了你,让你伤心难过了,不过你找到了比我更好更合适的人,贺少那样的男人,是我永远都比不上的。
佳佳,其实除了对不起,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没关系,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你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经到了尽头,我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而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很多人都会活不下去的。
“真好。”
苏少宸看着四周那些将他围起来的人,喷出的鲜血,落在他的下巴,打在沈佳蓉的衣服上。
真的,很好,之前亏欠你的,终于找到了偿还的机会,这段时间累积成山的愧疚,终于坍塌了,他忽然间觉得,呼吸顺畅。
“没有。”
沈佳蓉不住的摇头,眼泪滴落在苏少宸被血染红的脸上。
“原——原谅我好——好不好?”
沈佳蓉看着苏少宸,她的掌心,全部都是他的血,那样的红,触目惊心。
“少宸哥,你先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佳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颤抖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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