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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伤心童话】这一场海啸未央(三)

2021-09-03 作者: 糖炒粒子

刺目的白,呼吸间也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林初艰难的撑开眼皮后,环顾四周,在窗前找了梦里出现的那个人。

他已不再是少年。

欣长身体挺拔而立,透过窗户落进病房的阳光被他从中间劈开,投在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只是一个背影,就透着无法靠近的寂凉。

林初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移动过视线。

她看了多久,男人就在那个位置站了多久。

他没有抽烟,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动作,仅仅只是站着而已。

林初也没有动,就连呼吸也都还维持着昏迷时的频率。

低缓、轻柔。

似乎是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阳光=不是很好,外面的天空也带着朦胧的暗色,林初都分不清这是什么时间。

从林初的角度,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隐在暗影里,弧线和棱角凛冽分明。

他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决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找回记忆的时候,她想过其它的可能,也许根本就没有用,忘记的事情也想不起来。

可是,遗忘的时光被她找回来了。

梦里的场景清晰明了,她仿佛回到过去重新走了一遭。

那颗纽扣,她从十岁就戴在脖子上的那颗纽扣,是从他的衬衣上拽下来的,曾经被她视若珍宝。

但……她扔掉了。

因为绝望,因为死寂,所以想要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

就连陆淮安把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证明,也被丢弃。

脖子上空荡荡的。

起初她也不习惯,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摸,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因为她知道那里已经是空的。

许是察觉到了林初的视线,陆淮安回头看往病床的方向。

四目相对。

似乎是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段醒来,所以黑眸深处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轻微的颤动也只是转瞬即逝。

一分钟,两分钟……

陆淮安迈步走近,俯身,温热的大掌抚着她的额头。

开口打破沉默,“想不想喝水?”

他眼底的疲倦很淡,眼球里的红血丝也不是特别明显,只是下颚新长出来的青茬蹭在皮肤上,扎得她有些疼。

林初摇了摇头,她嗓子不舒服,但可能是因为在泳池里喝了太多,并不觉得渴。

怔怔的凝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哑着声音问道,“你……很久都没有休息了吗?”

陆淮安看了她半晌。

从她回答安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用这样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哪一次不是夹杂着讥讽和厌恶……

今天,有些不一样。

是关心。

陆淮安托着女人的身子,扶着她坐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淡淡无澜,“不久,两天而已。”

这是林初昏迷的第二天,除了必要的活动,陆淮安就没有出过这间病房,所有的工作都交给陆军。

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然后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是梦到了什么吗?

还是……就连在梦里,她都想从他身边逃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了小生命,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

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不止是林初被困在梦魇里,陆淮安的脑海里同样也重复着一个画面。

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的呼吸静止,也不是母亲去世,而是他在苏城找到林初的时候。

没有他,她过得很好,生活安宁,眉眼间也有浅浅的笑意。

沉默的时候,病房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初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属于他所特有的气息剥开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间。

跳进游泳池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死。

可是,当那些画面闯进脑海的时候,她希望自己死在那冰凉的水里。

恍惚中,少年的陆淮安和现在的陆淮安相重合,她所遗忘的记忆,全部都找回来了。

原本以为,潜藏在平静下的那些血淋淋的折磨,是从陆淮安开始的,她现在才知道,是她,都是因为她。

她先欠了陆家一条人命,然后父亲的去世罪魁祸首也是陆家的人。

如果要‘以命抵命’,那也应该是用她的命来抵。

林初身子无力,就连抬起手臂这样的动作完成的都有些困难,她想去触摸男人深邃的五官,却没有什么力气。

最后,她的手环在了男人精瘦的腰上。

低声问出口,“祁铭呢?”

陆淮安把林初从泳池里捞出来,抱着她大步往外走的时候,祁铭正好下楼,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是他第一次哭。

平时几乎不说话的孩子,那天傍晚,他的哭声在空荡的客厅激起了一阵一阵的回音。

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疼。

但陆淮安没有让他跟过来,该上学就得上学,该吃饭就得吃饭。

昨天下午林初脱离危险,祁铭才被陆淮安的下属送到医院,他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小时,一直都在跟林初说话。

反反复复,也不过只有一个内容:

“妈妈,我以后会很听话的,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他害怕。

陆淮安的视线落在环在腰上的手,久久都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连呼吸都放慢了。

最小码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都有有些大,纤细的胳膊露出了一大截,这是很亲昵的拥抱。

她在抱他……

向来思维和反应都极其敏捷的陆淮安,竟然有了好久的怔神。

揽在女人肩头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嗓音比之前多了几分沙哑,仿佛是劈开喉咙后才发出的声音,“陆军送他去学校了,你想他,我等一会儿就让陆军去接他过来。”

他这么说,就代表儿子已经知道。

应该是吓到了。

她微微抬起头,男人下颚的胡茬扎在皮肤上有些疼,往后缩的想法刚刚萌生,就被他霸道的动作阻止。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晚晚,你能帮我把她叫过来吗?”

陆淮安眉头皱起,“现在?”

林初点头,“嗯,现在。”

除了纪晚夏,没有人会告诉她,其实……也不是非得在这个时候问,她只是、只是想要见见一个熟悉的朋友。

让她觉得活着其实不难。

……

林初没有等太久。

纪晚夏来的时候,大衣里面穿着的还是睡衣,显然是被陆淮安从床上拽起来带过来的。

甚至还光着脚。

林初靠在床头,四处看了看,是在寻找拖鞋,“房间里有拖鞋,你先穿上,不要感冒了。”

纪晚夏也没有推辞,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折腾。

找了双干净的拖鞋穿上,随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看着林初问道,“你哪根经搭错了,这种季节往泳池里跳?”

林初微微低着头,齐肩的短发散落,将她的脸型勾勒的更加精致。

目光是恍惚的,随意的落在一处,也只是毫无目的的找一个落脚点而已。

好长时间才开口,声音又哑又低,“晚晚,我真的……真的欠了陆淮安一条人命。”

纪晚夏没有听明白,她最近严重缺乏睡眠,大脑很混沌模糊,“什、什么意思?”

林初的双腿慢慢曲起,手臂隔着被褥抱着小腿,脸蛋埋起,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他的妹妹,陆意橙的死……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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