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四维看了那考题后久久没有反应,杨震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声唤了下:“张大人……”
被他这一叫,张四维才缓过神来,啊了一下,满脸忧虑地看向了对方:“这回可是真出大事了!一旦事情泄漏,不光是考生,就是寻常百姓也不会干休的!”
“不单是百姓,那些朝中官员,只怕也会借此定我们这些人的罪,有人甚至会一口咬定,说是大人或这考场中的任何一人泄露的考题,到时咱们一个人也跑不了。”杨震阴沉着脸,作出了自己的推断。
而他这么一说,张四维脸上阴沉的模样就更甚了几分,半晌之后才道:“这么看来,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了?这却该如何是好?”
杨震脑子里也在飞快地盘算着,这时已有了个初步的想法,便道:“张大人,事到如今,只有主动出击才有自救可能了,不然时间越往后拖,只会对咱们越发不利。”
“你的意思是……”张四维也不是蠢人,一听就猜出了杨震的心意。
“必须在考试结束之前,由我们自己把这事给捅出来,如此才能掌握主动,不然可就要被人视作出卖考题的嫌犯了。”杨震当机立断道。
但张四维却犹豫了:“如此一来,那些考生岂不是白忙这一场?”
“也只能叫他们白忙一场了。即便他们会因此有所不满,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杨震说到这儿,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另外,以我之见,咱们得尽快把事情上报到天子那儿,这样一来,咱们就是首先揭发之人,不敢说有功,至少能减少些过错。”
“这恐怕不容易吧?”张四维皱着眉头道:“现在贡院早已封门,外面的兵卒也不受我们管辖,不到时辰是不会开门放我们任何一人离开的。”
他说的确是实情,为了防止出现任何差错,在会试进行的这三日里,贡院大门是彻底封锁的,即便你是主考官,也别想随意进出。
这一点却是杨震所不了解的了,他所以过来找张四维商议,就是看重了他身为本次会试主考官的身份,想来他总比自己更便于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但现在看来,情况显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了。
当然,以张四维堂堂主考加上内阁阁臣的身份,他若是真要闯出去,谅那些守门官兵也不敢阻拦。但这么一来却必然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就算这场风波被他化解了,也难免会因此受人诟病,到时也得吃不少挂落,这却也是张四维所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杨震在看了对方那犹豫为难的模样后,便已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委,嘴角一撇间,心下大为不屑。这位张大人还真是没什么担当,却又想着拿好处哪。这事上,真论起来,受威胁最大的还是他这个主考,他倒好,居然连一点力都不想出,就只想指望自己了。张四维也知道自己有这想法有些不妥,但心有顾虑的他,此时却只能装傻,眼巴巴地看着杨震,等着对方自己跳出来把责任揽上身。
杨震静静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最后只能一声叹息,论起城府之深,沉得住气,他还是不如对方这样的官场老手哪。无奈之下,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只有我强闯了。不过,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为防与守门官兵产生太大冲突,我希望张大人能给我一张手令,说明事态紧急,不得不这么做。”既然你自己不想出面,那我来做。但你也别想彻底置身事外,不然大不了一拍两散!这是杨震这番话里的潜台词。
张四维自然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先是一愣,随即便苦笑了起来。这杨佥事果然不简单,可不能只把他视作寻常武人。到了这一步,他即便还想自保,为了不出现更坏的结果,张四维也只能听从杨震的建议了。
“好吧,我这就写一道手令给你,希望此番能有些作用吧。”说着,张四维也不再磨蹭,当即就在房中的案几上挥笔写下了一道命杨震外出办事的手令,再按上自己的印钤交了过去。
杨震接过手令,看过无误之后,方才冲对方一抱拳,没有多作耽搁,就直朝外走去。事情紧迫,也不好再多作迁延了,必须尽快赶进宫去说事。
贡院门前,数十名官兵正笔直地站在那儿,目不斜视,即便看到有人走来,也不见半点分散精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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